齐锦坐在厅中,面无表情地看着屋檐下滴落下来的水滴,想起了那抹蹲在街边叫卖的倩影。
“当真死了吗?”他默默念叨着,心中不知为何,有一些烦躁。
齐三见他一口茶水未饮,吩咐丫鬟换新的热茶,又给他端了过来。
“公子,这青城镇的雨,是越下越大了......”
齐锦接过新茶,淡淡道,“变天了而已。去外面看看,王子甲来了没,若再过一刻还未到,就无须给他机会了,关门谢客吧。”
外面雨声哗哗作响,雨水冲刷下,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淡淡的泥土芬芳。
王子甲终于赶在齐府即将关闭的那一刻到了。
“哎,等等。还请前去禀报一番,下官因事耽搁了一会儿,这才来迟了。”
小厮看了一眼来人是县老爷,立马转身跑去前厅禀报。
王子甲站在门楣处,整理了一下半湿的官帽,又将衣角里的水拧了拧。
半晌后,齐府里才跑来了一个打伞的小厮,恭敬道,“王大人,让你久等了,公子有请。”
王子甲岂不知这是齐锦给他的下马威,立马微笑,“不久,不久,正好。”
到了前厅后,王子甲见齐锦坐在椅子上,神情凝重,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立刻向前迈进一步,拱手行礼:“齐公子。”
齐锦回过神来,微笑着站起身来,亲自上前迎接王子甲,并邀请他上座。
待王子甲坐下后,齐锦笑着说:“王大人日理万机啊。”
王子甲见齐锦尚未入座,自己也不好意思继续坐了,便站了起来讪笑一二。
“岂敢岂敢,只是这徐府之案,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了一些,所以耽误了一会儿。”
齐锦点点头,表示理解。
“我也略有耳闻,听说徐府的郑娘子和她的贴身丫鬟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起被大火烧死了。”
说完,他便坐回了椅子上。
王子甲这才跟着坐了下来,一脸惋惜地叹了口气,“唉!”
是啊,真是太惨了!
“除了郑娘子和她的贴身丫鬟,还有两名小厮也不幸遇难。
徐府的徐小娘子更是惨遭毒手,不仅脸上被划破,连脖子也被刺伤。
幸而伤口不大,救助及时,可就算如此,也是生命垂危啊。”
“郑娘子红颜薄命啊!”齐锦闻言,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怅然之感。
“案情有眉目了吗?”
“初步勘验是徐府的接风宴上,有个戏子抽水烟时,不慎引起戏台大火。
那郑娘子同丫鬟,被匪徒逼至戏台后纵身跃入火中,烧得面目全非!实在可悲至极!”
王子甲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补了一句,“有好几个丫鬟小厮目睹了全过程。”
齐锦眉头紧锁,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面上的茶沫,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没由来的说了一句。
“这青城镇的茶叶品相实在一般般呐。”
王子甲听到这句话后,立刻将手中的茶盏放下。
“齐公子所言极是。这青城镇的上等茶叶都被运往云京了,所以这里剩下的茶叶质量确实不尽如人意。
不过,下官那里倒是有些珍藏的好茶,待会儿我会派专人给您送过来,略表心意。”
齐锦并未抬头看他一眼。
“既然王大人如此慷慨大方,那不妨把大牢中的静安师太也一同送来吧。”
王子甲听了这话,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他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声音略带颤抖。
“这……”
齐锦并没有给他太多解释的机会,直接摊牌。
“这是我父亲的意思。我此次前来青城镇,除了养病之外,还有其他重要事务需要处理。而那静安师太对于尚书府很重要,望你知悉。”
王子甲深知齐锦身份特殊,不敢轻易得罪,一时之间踌躇不已。
齐锦将茶盏放回原处,微笑看着王子甲,“想必对于王大人来说,这是举手之劳的事吧。”
静安师太是裴文风送来的犯人,王子甲哪里敢随意处置。
他思索一番,犹豫片刻说道,“齐公子,不是下官不帮你,只是这是裴公子亲手送来的犯人,且上禀了云京那里......
若在我手中不见了,别说下官官帽不保,死不足惜,就怕波及太广,误了你们的大事啊.....”
齐锦浅笑了两分,“裴公子?”
“对,河东裴氏裴文风。”
“是他啊,难怪不说让你害怕成这样。”
齐锦也不打算继续为难下去,随意地掸了掸袖口,“这样吧,三日之后我会派人来劫囚,选择权在你手上,你看如何?”
王子甲长吁了一口气,拱手致意,“下官谢过齐公子。”
离开齐府后,王子甲才发现自己全身湿透了。
他已经分不清身上的衣衫,到底是被雨水打湿的,还是被汗水汗湿的。
此刻的他虽如释重负,但却没有一丝喜悦之情。
他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于是快步走到街角处,确定无人跟随之后,王子甲立刻登上了马车。
他靠在车厢,大口地喘着粗气,连呼吸都加重了几分。
车外的马夫见王子甲心事重重的样子,有些担忧地问。
“大人,看您这样子,是被齐公子为难了吗?好歹您也是个县令,他怎能如此待你?”
“县令算个什么东西,在别人眼中,我就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儿罢了。
那齐锦父亲乃当朝尚书大人,母亲是世家大族嫡女。
我只是一介穷书生考取了功名而已,别人踩死我,还不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那大人,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王子甲平复了一下心中情绪,深吸一口气,“去府衙牢狱。”
......
郑曦甜在藏渊阁待了没几天就闷得慌了,“秋月,你家公子什么时候回来?”
陆思诚不合时宜地大笑一声,得意地推倒了手中的牌。
“哈哈哈,糊了!清一色带杠自摸,快给钱,给钱。”
秋月瘪瘪嘴,捂着钱袋可怜巴巴。
“郑娘子,我也盼着公子快点回来啊,您瞧瞧,这才三天,我一个月的银钱都快给输没了。”
“哎呀,刚学会打马吊肯定是要先交学费啊,再过几日你就可以赢钱了,你信我。”
郑曦甜接过秋月递来的钱袋,松开钱袋口子,往牌桌上倒了倒,在碎银堆里捡了块最小的银子递给陆思诚。
“晚晚,你看她真的快没钱了,总得给她留点急用,你就行行好,给她打个折。”
“赌场如战场,我也是看在大家姐妹一场,下不为例啊。”
陆思诚将碎银子接了过来揣进兜里,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发财咯,发财咯。”
“你们当土匪的是不是没见过钱啊?这一二十两的碎银子就叫发财了?不打了,不打了,烦得很。”
郑曦甜将马吊推到一边,趴在桌上闷闷不乐。
“这身份证什么时候办下来啊!我都快发霉了。”
“身份证?”
秋月听郑曦甜又在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忙问道,“身份证是何物啊?”
陆思诚摆摆手,“符牌嘛。”
“哦,原来是这个啊,应该快了,我昨儿听柳月姐姐讲过,公子去过造办处了。”
秋月将马吊收了起来,朝他们二位福了一礼。
“郑娘子,陆郎君,你们继续玩儿,小的先去厨房那边领晚膳了。”
“哎,去吧,去吧。”
郑曦甜看着自己腰间的赘肉,嘟囔道。
“吃吃吃,难怪不说裴文风觉得醉仙楼的菜难吃,原来是他的厨子伙食弄得太好了。这才几天啊,我腰间肉都出来了。”
陆思诚打量了一下郑曦甜红润的面庞,顺势补了一刀。
“姐妹,你是该减肥了啊,有些过于珠圆玉润了。”
“你丫的又欠揍了是吧?”
“哈哈哈哈......我说的真的,小心没人要喔。”
“你才没人要。”
二人追逐打闹间,裴文风从外面走了进来,语气颇为不悦。
“你们感情果真是如胶似漆啊。”
陆思诚看着裴文风只觉得心里毛骨悚然,他立马行了一礼。
“裴公子,我记得我那边还有事,先走了啊。”
郑曦甜无语:你有个球的事。
陆思诚见裴文风点头,脚底抹油似的跑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啊。
这裴文风帅则帅矣,就是那眼神太恐怖了,每每对上,陆思诚都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见离得远了一些后。
陆思诚这才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胸口,小声念叨,“阿弥陀佛,还好老娘跑得快,我的好姐妹,你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