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时节,秋高气爽。
正巧赶上了重阳节,百姓们纷纷出城,佩戴茱萸,登高望远。
凶兽伤人的案件终于有了定论了。出了通告,就贴在那城门南的布告栏上。
郑曦甜看着上面的说辞,不禁心生感慨。
人终归是人,即便心中存有一些天理,但终究无法完全磨灭人的欲望。
无论是皇权贵族,还是贫贱如升斗小民,亦或是大富大贵之家,他们都在表面上遵循礼教,恪守族规。
私底下却隐藏着许多不能对外人道的腌臜之事。
这件事情的真相已经被确定,一切都由胜利者来决定如何述说罢了。
绿叶一脸疑惑地问道:“不说宋府死了几十口人,还有些高官呢,这通告就说是驯兽师琐事杀人?谁信啊?”
郑曦甜看着逐渐散去的百姓,无奈地笑了笑,“他们不就信了吗?左右不就是堵人口舌的说法而已,谁又会在乎真相?”
云京依然是那般繁华热闹的模样。
日上三竿,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了房间内,照亮了一片凌乱的景象。
徐沐阳从床上坐起,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宿醉后的不适感让他感到一阵恶心。
他摇摇晃晃地下床,准备去打水洗脸清醒一下。
正当他走到脸盆架的时候,却听到了起居室那边传来的声音:“大哥醒了?”
徐沐阳心中一惊,这个声音竟然是徐君卿!
他脑袋还是昏沉沉,误以为醉酒又产生了幻觉,便拧了脸帕敷了敷。
徐君卿正坐在桌子旁,端着茶杯,静静地看着他。
待徐沐阳清醒得差不多了,四目相对,气氛顿时变得一度诡异。
徐沐阳愣了片刻,终于回过神来,他惊讶地问道:“小妹你怎么来了?”
他环顾四周,发现只有她一个人。
“小妹还是要避嫌得好,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大哥,你堂而皇之地坐在我寝房里,成何体统?”
徐沐阳摆起了大哥的架子。
徐君卿的脸色冷肃,她紧紧地盯着徐沐阳,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花。
“那大哥醉得像条狗一样,躺在客栈门口,就有体统了?”
徐君卿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发出一声闷响。
“大哥教我之前,不如先管好自己吧。我且问你,为何气走了姜仙人?”
自从母亲崔慧茹去世以后,徐君卿就一直觉得徐沐阳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时而安静得让人害怕,时而疯癫得让人无法理解;时而谦和得如同君子,时而又叛逆得如同顽童。
徐君卿实在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徐沐阳,以前那个温柔善良、逆来顺受的大哥似乎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充满矛盾神秘的陌生人。
“你怎么知道?”徐沐阳一脸惊讶地看着徐君卿,迅速从床上下来,穿好鞋子后坐在了桌旁。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徐君卿脸上那道血红的疤痕上,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愧疚。
徐君卿深吸一口气,想起昨晚姜仙人反复叮嘱的话语,她缓缓说:“移花接木这事儿,无论真假,大哥都应该亲自去看上一眼。”
徐沐阳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他的眼神充满了冷漠。
“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都已经离我而去。你们难道还觉得我不够痛苦吗?以前你们费尽心思,让我接受事实,劝我节哀,如今又非要欺骗我说,我娘子还活着?
我娘子都能活着,母亲岂不是也能活过来?若我真的信了以后,跑去一看。却发现只是一场空欢喜,我会发疯的,小妹,我真的会疯掉的!”
一瞬间,徐君卿的脸色变得惨白,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像是一只被惊吓到的河蚌,再也无法吐出一个字来。
当初大嫂和母亲刚刚离世的时候,徐沐阳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灰暗无光。
他沉浸在无尽的痛苦之中无法自拔,甚至产生了幻觉,坚信她们仍然在世。
徐君卿和大姐则不断地开导劝解,用温暖的话语和耐心的陪伴,帮助他逐渐接受了这残酷的现实。
如果现在徐君卿还非得固执地认为郑曦甜没有死,那么很可能会再次引发徐沐阳内心深处的创伤,让他重新陷入绝望和疯狂之中。
这件事情,还是由她亲自去求证比较好。
半晌之后,徐君卿眨了眨眼,说道:“阿兄,我身上没银子了,给我一些,我要去求医问药。”
徐沐阳有些心疼,但还是从自己的包袱里中拿出了两张银票交给了妹妹,叮嘱道:
“悠着点花,我带来的银子也不多了,写给父亲的要银子的信,恐怕还要等几日才能送达。”
徐君卿接过银票看了一眼,不禁瞪大了眼睛。
“大哥,你出门的时候带了将近一万两,怎么就剩下这么一点了?你到底是来云京求学还是来散财的啊?”她忍不住抱怨起来。
徐沐阳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脖子,一改往日作风,小声说道:
“这只是正常的社交活动而已,在云京这个地方,无论衣食住行哪个方面,花费都是青城镇的十倍以上,我已经非常节俭了。”
徐沐阳生怕被徐君卿责怪,告状告到徐泰那儿去,“你也是,早点写信告诉父亲,你在我这里的事。”
“嗯,那大哥好好休息。”
徐君卿冷着脸,没有多说什么,但眼神里透露出一种难以捉摸的笑容。
她转身离开房间,带上门。
心中暗自盘算着,等会儿还是去大姐那里打打秋风吧。
这区区两百两银子能做什么呢?
恐怕连恭神医的面都难以见到。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要查清楚姜仙人所提到的那件事情。
徐君卿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疤,顿时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梁骨上涌起。
“如果你真的还活着,我一定要让你也尝一尝被毁容的滋味……”
徐君卿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