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儿护主心切,闪身挡在前面,却被郑曦甜临时拉了一把。
她摇了摇头,笑道:“双儿,没事。”
她俩已经是瓮中之鳖,现在可不是鲁莽的时候。
此时暮色渐起,华灯绽放。
周围安静得可怕,偶有一两个逃窜路过此处的人,皆逃不过少年手下的射杀。
郑曦甜仿似擂鼓敲在了心头,一股怒气窜进了心窝子里。
“你们这样肆意妄为、这样滥杀无辜就不怕遭天谴吗?”
马头微晃,少年修长的手指拂过马背:“你怎知他们就是无辜?”
郑曦甜见其目光灼灼,灼煞人眼,忍不住低下头来,借此慢慢平复心境。
她难以忽视一直停留在自己脸上的那道目光,不由得用手擦了擦鼻尖,似要将那炽热的目光隔绝开来。
少年见她低眉垂眼,长睫颤颤,好似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便不再继续这般看她,只淡淡道:
“你一个小娘子从云京跑到这儿来,也不怕遇到坏人贼寇。”
郑曦甜心里一惊,抬起头,直直地看着他,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是从云京来的?”
少年轻轻地拍了拍马儿的脸,安抚了它一番后,对着郑曦甜道:“自你踏进雍州,一切底细便尽在我掌握之中。”
郑曦甜忽然明白过来,双眉紧皱,惊呼一声。
“你是雍州刺史萧延易?怎么这般年轻?”
她见萧延易神色微冷,面色不善,立马识趣地闭上红唇。
萧延易不言不语,郑曦甜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一时讪讪,低眉顺眼地站好了。
她心里暗自揣测着对方的想法,但又不敢轻易开口询问。
约莫过了十来息时间,萧延易终于打破了沉默,缓缓说道:
“既是裴文风的人,我便饶你一命吧,跟我来吧。”
听到这句话,郑曦甜先是一愣,原本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
她的葱白手指紧紧捏住成拳,咬咬牙,提着小碎步跟上了萧延易的步伐。
一行人从凉亭后面的小道穿出,顺着蜿蜒的路径拐了两个弯儿,路过一处蔷繁盛的院墙后,来到了一处宁静的竹屋前。
竹屋前两株百年银杏参天而立,枝丫高悬着几盏碧纱灯,灯光煌煌,照亮了整个庭院,犹如白昼。
萧延易进内屋换了一身青衫出来,好似水墨云间之谪仙。
他静静地站在窗前,眼神平静地望向夜空,仿佛想要穿透这无尽的黑暗。
就在这时,夜空中突然炸开一朵绚丽的烟火,如同璀璨的星辰坠落凡间。
郑曦甜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吸引,不自觉地抬起眼眸望向夜空。
那烟火如同一群欢快的精灵,一道道急窜而上,追星逐月般飞入夜幕之中。
烟火在空中纵横交错,绽放云间好似花开万树,星耀漫天。
萧延易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他们在说谎,我们知道他们在说谎,他们知道我们知道他们在说谎,但他们依然还要说谎……”
郑曦甜听着他的话,脸上露出一丝迷茫和疑惑,心想:萧延易这是在跟自己玩绕口令吗?
萧延易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困惑,转过头来,安静地看着她:
“裴兄是我的挚友,他选错了路,我不怪他。稍后我会派人送你去益州,也算是全了我与他十几年的情谊。”
郑曦甜心下一惊,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她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这个深沉而复杂的少年,“你说得他们,指的是朝廷?”
郑曦甜轻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萧延易再未回头看那绚丽多姿的烟火,而是认真地看着娇小的玉人。
半晌后,他轻轻叹息一声,说道:“我不愿与裴兄为敌,待你进了益州,劝他同我一起反了吧。”
郑曦甜感觉自己的头皮一阵发麻,没想到这萧延易竟然如此直截了当地和她摊牌,完全不给她任何选择的余地。
自古以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如果成为反贼,那后果不堪设想,历史书上这样的先例数不胜数。
如今雍州生活安稳,为何要去造反呢?
新平、寿康两地百姓生活困苦,他们造反情有可原,但雍州却是一片繁荣祥和,哪里有丝毫悲惨的迹象?
“莫非今天你举办这场寿宴,真正的目的是想将雍州所有能够向上传递消息的人一举消灭?”
郑曦甜的话音刚落,远处的夜空中突然绽放出无数绚丽多彩的烟花,瞬间将星月微弱的光芒掩盖得无影无踪。
萧延易的脸庞在烟花的映照下忽明忽暗,他缓缓开口:
“你很聪明啊,我突然不太愿意让你前往益州了。”
听到这话,郑曦甜急忙摆摆手,解释道:
“萧大人,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子罢了,刚才那些话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如果我真的那么聪明,又怎么会落入你的手中呢?
况且,我还想去益州帮你说服裴大人呢,所以还是不耽误时间了,要不我这就出发,你看可以吗?”
“不可以。”萧延易轻笑一声,屈了一条腿,小半个身子靠在竹榻上。
他嘴角挂着一抹笑意,眼神却是凌冽无比。
“你这小嘴倒是会说,云京那边并没有这边的消息吧?
那朝廷的兵一直围在益州城,叫我好生难办。
既然如此,那我只好想点办法把该弄死的弄死了,免得日后留下心头大患。”
他微微眯起眼睛,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
郑曦甜听了这话,心中不禁一紧,但她还是强装镇定地笑了笑。
她看见茶几上有茶水,急忙斟上一杯,然后小心翼翼地举起茶杯,递给萧延易,轻声说道:“萧大人英明!”
萧延易却抿嘴不接。
郑曦甜见状,也不敢有丝毫怠慢,赶紧将杯子轻轻搁下,低声喃喃道:
“萧大人,既然咱俩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我也就直说了。
我只是一介闺中女子,头发长见识短的,被那朝廷蒙在鼓里,不如您说说些实情给我听,我届时才好去劝说裴文风。”
萧延易沉默片刻,并未答应,而是突然拍了拍手。
随着掌声响起,一位手持二胡的女子缓缓走来。
她脖颈绕了一圈白纱,身姿婀娜,步履轻盈,走到一张春凳前,优雅地坐下,开始演奏起来。
郑曦甜兀自凌乱:这哥们儿前脚还在造反,后脚就忙着听曲了?
玩儿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