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曦甜原本以为这个女人会拉出一些花前月下、山盟海誓、后花园私定终身之类的yin词滥调。
一曲终了,郑曦甜竟然不知不觉地红了眼眶。
但暗地里,她却在思忖:这萧延易突然让她听二胡,莫非是在考验她是否有能力说服裴文风?
想到这里,郑曦甜默默地擦掉眼角的泪水,啧啧称赞道:
“精调律动两根弦,意味无穷引绪牵。妙手轻揉鸣泣诉,清音浅作响流泉。传听碧阁千方曲,演奏红尘百世缘。古韵新翻高境界,金鸡唱晓曙光天。”
萧延易刚刚端起茶杯小饮了一口,听到这话,顿时噎住,差点失去了礼仪原路返还。
他惊讶地说道:“没想到你还挺有才情。”
心中却不禁开始怀疑,自己得到的关于郑曦甜的情报是否有误。
郑曦甜面带微笑,谦虚地回答道:“略懂,略懂。”
春琴手持二胡起声盈盈拜谢:“谢小娘子欣赏。此曲名唤《病中吟》。病,国之病;吟,民之吟;痛,国之痛;忧,国之忧......
家师曾说,暗黑的人间,闹得他心中苦闷如病,满腔怨气无处可抒,肠转百回,痛苦不堪,他绝望无处可循......”
郑曦甜心中一万个草泥马跑过。
这是什么曲子?
还有这个什么劳什子老师!怎么尽教些这样肝肠寸断的曲子!
郑曦甜可不敢触萧延易的霉头,只想着赶紧获取此子信任,尽快到达益州。
她稳了稳心神,装作很懂的样子说道:
“萧大人自是人中龙凤,我自云京而来,一路上见新平、寿康苦不堪言,雍州却是锦绣万千,想来大人却是治理有方,百姓安居乐业。”
萧延易嘴角微微扬起。
看来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郑曦甜本来还想继续拍马屁,却见春琴放下手中二胡,缓缓朝自己走来,便停住了口。
“小娘子可知道,当今太子虽然性情温和、待人宽厚,但他过于仁慈,以致北疆频繁侵犯我国边境,边疆百姓生活困苦不堪。
现在新平和寿康地区发生饥荒,朝廷官员们为了维持表面的和平,拨下款物之后,也不去检查这些款物是否真正到达了百姓手中,导致许多百姓被活活饿死或病死……
我的师傅就是在游历新平的时候,被活活困在城中饿死的。”
说到这里,春琴的眼眶泛红,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接着,春琴擦去眼泪,情绪激动地说:
“要不是雍州开放三日,允许灾民进城,我恐怕也要死在新平的封锁之中了。
内忧外患之际,朝廷不仅没有好好解决百姓痛苦的根源问题,反而派遣钦差大臣下来欺骗百姓,压榨百姓。
你知道第一任钦差大臣是怎么死的吗?”
郑曦甜听着春琴的讲述,心中反复思考,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哈哈哈哈哈哈……”
春琴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是被百姓的石子儿给砸死的……那可是我最痛快的一天!”
春琴拭去眼角的泪花,脸上露出畅快的表情。
随着回忆的深入,春琴的面色逐渐变得痛苦起来。
“那狗东西来到益州后,不仅不办实事,还派手下的人到雍州把我和其他几个漂亮小娘子绑了过去,让我们给他唱曲儿。”
她缓缓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可怕的夜晚。
“宴席上山珍海味,觥筹交错,好不热闹。但对我来说,却像是一场噩梦。那些大人越喝越多,越喝越多,嘴里没了把门,把朝廷拨下的款项去处说了个底朝天。原来,那钦差大臣竟然能分到其中的三成!
于是,他便不再追究众官员贪污之事,反而将百姓起义的罪行全部安在了一个盗匪头上。
就在这时,他们突然想起了席间还有我们这些女子,怕事情败露,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让人侮辱了我们,又直接派人把我们给杀了……”
说到这里,春琴的声音已经颤抖得不成样子。
春琴动作轻柔地缓缓拆开脖颈上缠绕着的白纱,露出一条狰狞无比的伤疤,触目惊心,令人不忍直视。
她嘴角微微上扬,轻声说道:“殊不知,我大难不死,竟从那乱葬岗爬出来了。”
郑曦甜闻声抬头看向她,只见春琴原本白粉扑扑的面庞此刻变得苍白无光。
“小娘子,雍州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全靠萧大人和益州刺史一同精心策划。
他们派人假扮成普通百姓,将那钦差大臣活活打死,随后又派遣人手装作匪贼抢走了部分赈灾款项,并勒令那些乡绅开仓放粮,这才得以保住雍州的安宁。”
郑曦甜听闻此言,不禁问道:“所以,现在是有人发现了你们曾经犯下的这些大逆不道之事,因此你们不得不造反吗?”
“你猜的不错,那人便是裴文风。”
萧延易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地回答道:
“我并不认为这件事情是大逆不道之举,只是我们心中充满了怨恨和不满,不甘心就这样束手待毙而已。”
他缓缓站起身来,眼神坚定而决绝,
“想当初,我与裴文风一起学习武艺、读书写字,一同奔赴边疆参军,共同经历了无数次生死考验……”
“后来我们二人都身居高位,但却各自走了不同的路。他在繁华的云京一展才华成了天子今臣,而我则选择在宁静的雍州偏安一隅做个刺史。
“原本以为这辈子,我俩除了书信想通,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未曾想朝廷竟然派他来做这个和事佬。”
一时间,三个人都默默地不语。
萧延易心中既充满了愤怒,又感到极度的痛苦:
“我本来希望能和裴兄一起奋斗,共同享受这大好河山。
但裴兄的志向并不在此,我不忍心杀他,所以才命令益州刺史把他困在益州。
今天你来了,正好可以请你去益州当这个说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