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顾七远会彻底不喜欢他,彻底离开他,司马玉权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他身上冷汗涔涔,难受地想吐,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明明能做到都做了,为什么最后结果还是没变……
司马玉权颓然地坐在床上,双手覆面,他在顾七远身上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一团黑色的颓靡之气笼罩在他上方,将他的头颅深深地压了下来。
他生活在尔虞我诈的皇宫,任何人的心思他都能洞悉,可偏偏无法掌控最简单的顾七远。
究竟是哪一步做错了?
从来没有人能让司马玉权如此费心,又或许他真的应该放手?
司马玉权的心陡然空了,就像是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而生出的怅然。
掌心的血染红了司马玉权的半张脸,他的眼神空洞又疲倦,整个人就像从地狱跑出来的怨魂,周围的空气都凝结了。
司马玉权忽然很想笑,眼眶却酸涩得想流泪,两种极端的情绪在他体内拉扯,他觉得自己要疯了。
司马玉权在疯的边缘挣扎,这时,灰暗的瞳孔映入一抹淡红色。
他缓缓抬头,目光落在房门的不远处,地上躺着一条褪色泛粉的布条,鬼使神差地,他走了上前,将布条捡了起来。
很显然,这是顾七远离开时不小心落下的。
司马玉权将布条握在手心,麻木的神情在看到布条上的字后慢慢有了活气。
司马玉权有些难以置信地抻直了布条,字迹狂草的三个字深深得烙印入他的眼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司马玉权状若癫狂地又哭又笑起来,若叫旁人看见定然以为他疯了!
布条上的三个字司马玉权再熟悉不过,那是他的名字,司、马、安。
他十二岁时亲手挂在结缘树上的,在一个对爱情抱有最单纯、真挚幻想的年纪,他许下了要得到一个真心相爱的人,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从始至终,司马玉权并不是不能理解顾七远,曾经的他也和顾七远一样,希望和所爱之人成为彼此的唯一,过上不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
但慢慢地,他发现,这样的想法简直愚蠢得可笑。
在至高无上的权利面前,爱情是最不值钱的。
他可以为了攀上权利的顶峰娶一个、两个,甚至更多的女人。他不可能只有顾七远。
但顾七远爱的人只能是他……
司马玉权收拢捏着布条的五指,指节咯咯作响,眼里闪过诡异疯狂的光芒。
既然命运将我们纠缠在一起,那么顾七远,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
今日的京城大街热闹非凡。
大清早就开始吹吹唱唱,所有的戏台班子都在上演同一部好戏《抬花轿》,只因今天是太子成亲的大喜日子。
皇宫中走出一群宫女,她们妆容精致,头戴红花,手里提着装满糖果糕点的小篮子,沿着街道一路分发。
百姓们纷纷涌上街头,想要沾沾太子的喜气,一时人头攒动,竟把宽阔的街道给堵住了。
鞭炮声、喝彩声响彻了大街小巷。
太子成婚,举国欢庆。
顾七远缩在自己的房间里,冷得发抖,外头欢闹的声音传了进来,他慢慢地低下头,双手紧紧捂住耳朵。
从天亮到天黑,顾七远就像是灵魂脱离的躯壳般枯坐在床上,慢慢地室内一片漆黑,他恍惚回神,视线挪上窗台,今夜的月色美极了。
他想起了第一次为司马玉权月下舞剑的夜晚,司马玉权望着他时,温柔又欣喜的目光,比月光还要夺目。
司马玉权现在……现在应该快要入洞房了吧。
他穿婚服究竟是什么样子?
这个念头如同无法驱赶的飞鸟在顾七远脑中一直盘旋。不知为何,他突然很想知道,所以他跑了出去。
他就像是终于为自己找到了借口,在月光下、寒风里一刻不停地狂奔,他在密密麻麻的屋脊上横飞纵跃,耳边风声呼啸,他却只听到了自己乱掉的心跳。
整座京城最明亮的地方,像是天龙口中衔着的明珠——东宫。
顾七远是不请自来的唐突客,所以不敢露面,他猫在屋顶,黑暗中发出淡光的双目认真又焦急地扫过欢闹的宴席,视线掠过每一个人的脸,有喝的酩酊大醉的、有脚踩板凳胡言乱语的、有嬉笑打闹的……
却都没有他想看到人。
他来晚了吗?现在的司马玉权难道已经在洞房了?
顾七远的表情立刻浮现失落的情绪,心室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抽痛,此时此刻,在战场上英勇无畏的顾将军明白过来,他从不勇敢,他是胆小鬼。
因为胆小,他错过了司马玉权。
顾七远从来没想过一个人能有那么多情绪,多到就像是池子里的水,一旦踏入就会被淹没、窒息,但这次,再也不会有人把他捞出来了,水中俊美的救世主彻底成了破碎的水泡。
底下的嘈杂衬得他愈发像个躲在阴沟里窥探别人幸福的老鼠,顾七远相信了命运,所以接受了失去司马玉权这个事实。
他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站起身正要走,下面却忽然传来一阵喧闹,他下意识地看过去,一道红袍身影猝不及防地倒映在他的黑眸中。
顾七远不是没幻想过司马玉权穿婚服的样子,只是真的见到时,那些想象都变得黯然失色起来,眼睛里的司马玉权身长玉立、意气风发,美得不可方物。
一高一低的场景,如此熟悉,就好像下一秒,司马玉权就会抬头,对他说:“顾七远,下来。”
脑子里的画面逐渐和现实重叠,被宾客包围的司马玉权忽然愣了一下,紧接着在顾七远失神的功夫,抬眸望了过来。
视线就这么交接了,顾七远的呼吸和心跳一并停止,耳边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世界上仿佛只剩下他和司马玉权,沉默相望。
但神识回笼后,顾七远瞬间感到无比惶恐,他被发现了,他口口声声说要跟司马玉权一刀两断,可却还是跑了过来,就像是余情未了的前任。
顾七远慌了神,转身就要走,但却在动作的瞬间,后颈钝痛,紧接着眼前天旋地转起来,他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