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看到长宁侯脸上谄媚的笑,以及他身后跟着的十数个女儿时,这种厌恶达到了顶峰。
这些女孩子也不知道会被长宁侯卖给哪家做妾、做填房。
云开怒极反笑,朝长宁侯虚以委蛇,“昨日余三郎受伤,孤也在现场,今日特来探望。”
能生出那么多美貌的女儿,长宁侯样貌自然不差,五官端正,浓眉大眼,很有几分美男子的味道,许是儿子的事太让他神伤,眼下的青黑哪怕是敷粉都遮不住。
听得云开的话,长宁侯脸上的笑一僵,差点破功,结合他眼底的青黑,活像是死了几天的人忽然诈尸,丑得让人不忍直视。
他现在最听不得旁人提起余三郎的伤,可说话的人是太子,他也没法子发作,只能苦笑道:“劳烦殿下关心,殿下请入内。”
长宁侯府确实曾富贵过,府邸占地面积极大,府内雕梁画栋,美不胜收。
云开在正堂饮过茶后,提出去看望余三郎,长宁侯好不容易端起的笑再次消失,硬着头皮答应。
云开乐得看笑话,眼底总算染了笑意。
这点笑在踏入余三郎的院子,掠过那棵葱郁梨花树时,变成了愤恨和不甘。
她能感觉得到,零宝给她准备的傀儡身就埋在院子中那棵唯一的梨花树下。
云开脚步未停,挺直脊背缓步上前。
谁能想得到,这株开得正艳的梨花树是以一个年轻女子的血肉为养料。
如此罪恶的地方,竟然开出了洁白无瑕的花朵。
风吹过,一朵梨花于枝头飘落,荡悠悠坠在云开肩上,云开抬手拂落肩上的花,大步向前。
*
“草民多谢殿下关怀。”余天赐强撑着身体对云开行礼。
“三郎何须多礼。”话是这般说,云开却没免余天赐的礼,等他实打实跪下磕了头,才让他起身。
长宁侯站在一旁,心疼不已,等云开说出平身二字后,忙搀扶起余天赐。
“三郎身子不适,还是快些躺下休息吧。”云开道。
余天赐伤得地方尴尬,男子最脆弱的地方生生挨了一刀,自是痛不可耐,稍有动作便会牵扯到伤口,不过起个身行礼,他的额头便冒出细密冷汗,唇色苍白,几近透明。
“草民谢殿下。”
在小厮的帮助下,余天赐总算上了床,却还是不能舒舒服服躺下,只得靠着软枕,仰起头同云开说话。
身体不得放松,伤口处疼痛不止,余三郎眼前一阵阵发黑,险些晕过去。
“三郎受苦了,你受伤那日孤恰在附近,没能及时救下你,孤深表遗憾。”云开笑着看向余天赐。
想到那日受到的凌迟之痛,余天赐浑身一抖,流出两行清泪,“草民谢殿下关怀。”
“你放心,陛下已经派人全力搜捕歹人,一定会还你个公道。”云开又道。
提到庆安帝,余天赐不得不直起背,遥遥一拜,“多谢陛下隆恩。”
“你还记得当日那歹人有何特征?身高几尺?弄伤你的武器为何吗?”云开故意戳余天赐的痛处,明明她比谁都清楚这些问题的答案。
让余天赐回想那日的事,实在过于痛苦,可他太想找到凶手,杀他泄愤,于是拼命回忆。
“当时草民喝醉了,只记得有个黑衣男子忽然出现在我面前,手里拿着武器,朝我走来,我没看清他的脸,也没看清他怎么出的手,就疼昏过去了,直到家丁冲进来,我才恢复意识。”
余天赐一问三不知,云开在心中为他做了回答。
黑衣人身高八尺,剑眉薄唇,桃花眼,手系五色彩绳,割下你胯间之物的武器是一柄短刀。
他是你最看不起的商人,是你曾无情杀害的女子的义兄。
“殿下,你一定要帮帮我,帮我找到他,我要杀了他!我要把他千刀万剐!”余天赐的情绪忽然激动,声音尖锐刺耳,眼底一片血红。
他本就因为纵欲过度身材干瘪消瘦,病痛一场直接要了他半条命,加上情绪失控发狂,倒真有点地狱恶鬼的感觉。
见他如此痛苦潦倒,云开稍感安慰,笑道:“孤一定会帮你,你先养好身体。”
长宁侯也在一旁劝慰:“儿啊,殿下和陛下都会帮你的,等捉到凶手,爹会让你亲手为自己报仇的。”
得了保证,余天赐情绪稳定下来,云开这才装作不经意提起院子中的梨花树,“孤方才走来,见三郎院中梨花树开的极好,是个好意头,相信不日大理寺便能捉到伤害你的凶手。”
提到梨花树,余天赐眼底泛起精光,笑容得意至极,扬起声音道:“殿下也觉得那梨花树好看?我用世上最美味的肥料滋养它,才将它养成这般模样。”
“孤确实很喜欢这颗梨花树,承祚宫内没有梨树,倒是一大遗憾,不知三郎可愿割爱?让孤将这颗梨花树移植入承祚宫?”
余三郎得意的笑凝固在脸上。
就连长宁侯也变了脸色,忍不住道:“不可!”
他说完后自知失言,面对云开斜看过来的视线,愣是吓得后背发汗,心脏收紧,立时跪在地上,缓了会儿,方道:“老臣不是不愿割爱,只是这棵梨花树是犬子出生时,惠能大师指点栽种的,说是此树能保犬子平安,若此树出事,犬子性命也将不保。”
“如此,倒是孤失言了。”云开淡声道。
长宁侯忙道:“老臣绝无此意,殿下能瞧得上犬子院中的梨花树,是犬子三生有幸。”
“好了,孤不过随口一说,长宁侯何必这般战战兢兢,起来吧。”云开语气总算带了点笑。
长宁侯抬起衣袖擦拭额间汗珠,颤巍巍起身,心中对太子殿下喜怒无常的传闻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余天赐因为云开和长宁侯的对话也蔫了,戚戚哀哀倚靠在床上,因为疼痛时不时抽两声气。
云开此行目的达到,再见他不免觉得倒胃口,随意找了借口离开。
长宁侯明显松了口气,余天赐倒有几分不舍,觉得还没完全攀附上太子,实在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