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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有多荒唐,现在就有多懦弱。

她曾仗着父母家世做靠山,执迷地将爱统统给他,不管季远骁接不接受,只管自己愿不愿意。

当靠山轰然倒塌,她同他负隅顽抗的资本已消耗殆尽,独独就剩下这腔执拗了。

她可以受尽世人白眼,唯独不想在他这儿丢掉自己仅剩的那点尊严。

于是她没有求助祁致安,也没有答应季远骁的要求,目光淡漠而又平静地望着他,不为所动。

“白翘!”季远骁脸上的棱角倏然硬了几分,白翘还记得,那是他着急和动怒的表现。

祁致安突然挑了挑眉,看热闹不嫌事大般看了白翘一眼,嘴上却说道:“季先生这么生气做什么?虽然白翘是你前妻,但现在已经婚嫁自由,更别提人身自由,你想同她说话,是否也得耐心地请求,并且经过别人允许?”

季远骁没由来的火大,眼底闪过一抹阴鸷,触及祁致安的眼色时,惊觉这个男人,跟他以前见到的有些不同。

外界都有传言,祁家老大就是个转不动脑袋的木头。说得更直白点就是圈子里的傻瓜,这样的人,没了老爸,又不知道动歪脑筋,迟早混不下去。

可这木头,现在却不再像是木头了。

这时祁致安侧身看了看白翘,“跟他去吧。”

白翘顿了一下,她的身体仿佛被灌入一阵冷风,冻得她内脏轻微痉挛了一下。

她没说什么,绕过这两人直接往外面走去。

季远骁从后面追上来,拉着她的手走到了一颗树下。

这树估摸树龄过百年,树干粗壮,叶茂枝繁,形成了一出天然荫蔽,下午三四点钟的热风习习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将其化作凉风拂面。

白翘站在拱出地面的树根旁,低头梳理了一下头发,并未理会他,也不知道他与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白翘……”

被叫到名字,白翘望向他的眼睛,就像在工作场合被人点名一般,纯属条件反射。

想问你过得如何之类的话,季远骁开口却是:“你好像很听祁致安的话。”

“他是我上司,理所应当。”

“不仅是这样吧?”

“那就跟你无关了。”白翘弯了弯唇角,破碎的阳光洒在她白皙的脸上,随着树叶的晃动,而呈现出流光溢彩的光点。

以前她笑的时候,眼睛弯得像月牙,脸上甚至挂着小计谋得逞的嚣张与得意。现在语声冷硬,连笑容也像死灰上强行画出来的形状。

强扭的瓜不甜。季远骁一直都知道,他当初有多不情愿应付白翘的死缠烂打,现在白翘面对他就有多不耐。

“白翘,”季远骁咬牙切齿,“你厌恶我?当初是你自己要离婚……”

白翘的目光瞬间凝向他,季远骁的话在牙缝里打转,终于意识到,因为他无意中说出的某些话,已经打破了表面的和平。

白翘静悄悄的看了他半晌,眼底尽是……自嘲。

过后她点点头,敛尽了脸上眼底的情绪,平静得不像季远骁记得的任何一种白翘的样子。

“对,是我自己要离婚。不离婚干嘛?难道继续赖在你家,靠受尽你的白眼来仰仗你活一辈子?我们姓白的,出生的时候没有少一根骨头,不缺骨气。白家没倒的时候,你对我尚且如此,我不想下半辈子过得太艰难。”她顿了一下,漠然的看了一眼季远骁,“爱你的时候就已经很艰难了。”

这段话的言外之意是:我不爱你了,就像杠杆没有了支点,我的一腔情爱也没有了宿主,你不再是我坚持的理由。

“以前我们至少门当户对,我们白家没有占过你们祁家任何便宜,我跟你至少是平等的。以前我说过,你对姜初映自作多情的样子真像一条狗,后来想想我自己何尝不是如此。人一辈子,蠢一次就够了。懂吗,季远骁?”

再赖在季家,蠢的就是一辈子了。

“还有,我不是厌恶你,是厌恶当时的我自己。没有她,我现在会过得更好。”

话说到此他应该已经明白了,白翘不再逗留,往来时的反方向走去。

季远骁此刻坐在车里,望着向祁家大门里面,久久也没有看见祁致安的影子。

刚才白翘离开的时候,他本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又什么都说不出口。她将他能说的任何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白翘……”他喊住她。

“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孩子没了的时候就已经注定我们将走向截然不同的两端。”

后来他看到白翘走到转角处,一只手伸出来将她拉了进去。

季远骁等了快半个小时,仍不见白翘离开,只见祁致安出现在大厅内,他降下车窗,将烟扔出去,吐出烟圈,就像吐出一口挥散不去的郁气。

————————

白翘被人摁在墙上的时候吓了一大跳。

祁致安不轻不重的捏着她的下颌骨,眯了眯眼睛:“我不是厌恶你,我是厌恶当时的我自己?”

“偷听别人讲话,你恶不恶心!”

“那种话你都说得出口,你不是更恶心?”

“我故意说给他听的,我乐意,关你什么事,我恶心我求过你碰我吗?”白翘被他欺压惯了,刚才被季远骁的出现气得不轻,心里正翻江倒海的难受,祁致安还故意找她麻烦,一时没控制住,冲他吼了一句。

祁致安脸色有点沉,眼神也倏然冷下来,凉凉盯了她半晌没说话。

甩开她的下巴要从后门进去。

进去走了两步又退回来,看见白翘站在远处眼泪横流。

祁致安冷笑,“丢人。”

白翘恨恨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要走,结果被祁致安追上来一把抗在肩膀上往楼上房间走。

可他只是把她丢在床上,警告她:“我现在手上一堆事,没空折腾你,什么时候把自己收拾好了再下来。”

白翘见他紧了紧领带,又理了理西服,捏着被子骂了句:“伪君子。”

“配你绰绰有余。”

此话如同无意穿堂风,却引她心中一片山洪。

白翘将这话理解了一边,又回味了一边,脸上一热,咬着牙别脸看向窗外。

别当真,一丝一毫都不能当真。

天空湛蓝,绿荫如同被涤荡过一般干净晃眼。

就像他和她之间,向来真假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