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终于算是说出了她的心里话，可是这种心里话也只能在这里说出来了。
所有的护卫包括什么娈童季女下人奴婢，就算是千牛卫大将军桓斌，离僧房都有二十几步远。
没有人会听到他们两个在说什么，也只有这个时候面对这个男人，她才能展示出作为女人的脆弱的一面。
她武则天是皇帝不假，但是她从本质上也是一个女人，一个需要人陪伴的女人。
可是宫里的那些人已经没有人能陪伴她了，张昌宗和张易之顶多就是怀义和薛敖曹的替代品，然而久居深宫陪伴她的薛敖曹已经走了。
目前唯一一个能让她说出这么多心里话的人，也只有怀义这么一个淫僧。
“你太不容易了，可是话说回来，哪一个当皇帝的人是容易的呢？”
怀义开口说道，语调十分温柔。
“是啊，哪一个皇帝是容易的呢？”
“好在我现在已经想清楚了，能成为我的接替者的只有存希和承嗣，只要他们两个成功打败了其他的所有的皇位争夺者，那么最后不管是谁接替了我，都可以保全一部分李家人或者武家人。”
“毕竟，以他们两个现在的关系，谁当了皇帝，另外一个都能借机保全自己背后的家族。”
“再有就是，他们两个人背后所拥有的力量，是几乎可以掀翻我这个朝堂的，除了他们两个，其他不管是谁都做不到。”
武则天说到这里，眼神之中多有伤感的神色。
作为一个女人，她是不容易的，作为一个皇帝，她是更不容易的。
她甚至都没办法主动选择自己的太子，她只能在两个如日中天的晚辈里面选择一个。
“所以说你的新一任太子的人选已经确定就是他们了么？”
怀义抱紧了武则天，脸上挂着习惯的笑容。
“是的……死鬼，别动。”
武则天斥了一声，趴着也不动了。
“既然你已经没有了选择的权力，那你不如不动不就好了？我虽然身处白马寺之中，但是我也时常听说过朝中发生的事情。”
“我听说，李存希十三岁的时候才跟着狄仁杰进京面圣，初出茅庐就破了大名鼎鼎的幽州案，让两国永结盟好、不动刀兵，真乃少年英雄、天人之姿也。”
“幽州案开始到现在，也不过半年多的光景，李存希一连破获数个大案，现在更是官居河南府少尹一职，端的是年轻有为，令人神往。”
“最重要的是，他是李氏宗嗣、流人之后，是你的晚辈。如此之人，就算是成为了你的继任者，你又有什么不甘心的呢？”
“既还位于李氏，又给天下挑了一个好皇帝，还保护了武家的人。”
“也算是个不错的结局。”
武则天歪着头看了一眼这个淫僧，思索再三，也只是说道：
“这天底下也只有你敢这么对我说话了，换作其他人这么说话，你的下场就是御史大夫李昭德的下场，必定让你去步李昭德的后尘。”
武则天说起李昭德，更是一点好脾气都没有。
想起李昭德，武则天就觉得一股邪火往上升，那逼人在幽州案之后，居然上书让她退位，还位于李唐宗师之人。
那逼话一出，不就是明摆着让她让位给太子么。
她好不容易坐上皇位，还让位给太子，这逼人也是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杀了我，你这些话又该给谁说呢？”
怀义搂住武则天，脸上出现了餍足的神色。
僧房外面，本想走近点喊武则天尽快回洛阳的武三思把两人的对话听在耳里，默默的退出了院子，和桓斌站在一起。
桓斌貌似不太想和武三思站的太近，于是主动拉开距离，按着腰刀四处看来看去。
面色多云转阴的武三思不动声色的回头看了一眼僧房的方向，脑海中开始盘算自己打赢武承嗣和李存希的概率有多大。
他现在的同盟是建昌郡王武攸宁、千乘郡王武攸暨和恒定王武攸止三兄弟，外加一个南平郡王武攸德。
而他的对手是太子李显，相王李旦，魏王武承嗣，河内郡王武懿宗，还有一个李氏宗嗣李存希。
至于其他的武姓同辈的族里的堂兄弟们，那就不足为虑了，论法理，那些人继承权要在他们所有人之后。
武则天的亲堂侄要比族里面的堂侄更近一些。
可是即便自己的敌人少了许多，单看这几个人就够自己喝上一壶的。
尤其是那个李存希。
一想到李存希，武三思就暗自咬牙，怪自己当年没有斩草除根，要是当初把黄国公满门诛杀，现在也不会面对这种场景。
可以说，这一年以来他武三思凡是感觉到心烦意乱的时候，肯定和李存希这个孙贼有关系。
“悔恨不已啊，当年我就应该要了李存希的命，何苦今天落到这种地步。”
“两家血战，最后我能不能脱身都是一个问题。”
武三思咬牙切齿，恨的直跺脚。
就在这时，僧房里面的战斗总算是结束了，在武则天的呼唤下，随着桓斌而来的两个侍女进入僧房帮助武则天穿衣服。
按照这个速度，戌时三刻他们大概就可以离开寒光寺，往洛阳而去。
约莫亥时四刻，他们就可以返回洛阳，抵达皇宫，再给武则天磕个头，大家就可以开开心心回家睡觉去。
桓斌心说今晚又是一个好机会，一个刺杀武则天的好机会，这样的好机会在幽州案之后的这大半年里出现了很多次，可是每一次他们蛇灵都不能出手干掉武则天这个死敌。
在众人看不见的角落，桓斌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而后迎上被侍女搀扶出来的武则天，道：
“陛下，天色已晚，须得迅速返回洛阳，不然这黑夜之中，还不知道有多少未知的危险。”
武则天相当满意的看了一眼桓斌，点头道：
“你带千牛卫在外面列队，先去把该收拾好的东西都收拾一遍，我们迅速返京。”
桓斌一抱拳，往大雄宝殿而去。
“真是可惜，要是清芳也在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