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甘露宫，已经是丑时的末尾，困意袭上心头，催促李存希赶紧回去睡大觉。
走下十余级阶梯，早有等候在下面的千牛卫将军高环迎过来。
“李府牧。”
“高将军。”
站定身子，两人互相一拜。
“李府牧，由末将带大人出宫。”
“多谢。”
往常这种小事，肯定是轮不到高环这个千牛卫将军来的。
也不知道这堂堂千牛卫将军抽什么风，特地跑来亲自引路。
李存希想不明白，他现在虽然有权有势，却也不至于伸手到军队里不是？
走了没几步，面对无比殷勤的高环，李存希突然停下脚步，说：
“高将军，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本官虽然入官场不久，却也并非什么都不知晓。”
“正所谓无事献殷勤，肯定是有所求。”
“都是敞亮人，不妨说明白些。”
那高环四下看了看，最后靠近李存希，小声开口：
“小的想跟李府牧讨个差事。”
高环年过五十，也才是个千牛卫将军。
他的顶头上司桓斌不过四十五岁，身体倍棒，一看就是死在他后面的料子。
就算桓斌出意外死了，他同级的两位千牛卫将军，那也不是吃素的。
检校千牛卫将军李元芳暂且不提，这毕竟就是一个挂名的将军。
但那虎敬晖，可是实打实的靠战功爬上来的，也是真正有兵权的人。
除非是桓斌和虎敬晖都死了，不然他永远当不了大将军。
人往高处走，高环，也想进步嘛。
李存希站在原地，只是一瞬间，就想明白了这个高环的意图。
“想进步好啊，这是人之常情，我支持你。”
那高环顿时两眼放光，露出欣喜之色。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大人，不知末将应该如何进步？”
李存希意味深长一笑，说：“可知右玉钤卫新来的两位将军么？”
高环说：“自然是知道，一个是契丹旧将，叫李楷固，另一个是右威卫骁将宋无极。”
“没错，他们是刀枪里面滚出来的，你也去战场上走一圈，八成，也能捞着大点的功劳再往上升一升。”
“大人，大人。”高环急了，“末将这个年纪若是再上战场，已经有些不太合适了。”
“哦，不愿沙场建功……”李存希摸了摸下巴，“要这么说的话，我这里倒是没办法再让高将军进步啊。”
高环黯然失色，眼角却瞄到李存希脸上的细微表情变化。
“李大人，末将这就带大人入宫，过两日亲自到府上拜见。”
离了太初宫，李存希和高环告别，也约定了两天后小朝会之后府中相见。
马荣早就等在门外，看见李存希被礼送出来，也就扶着李存希上了马车，安然坐下。
另一辆马车上，武延昊打了个哈欠，掀开帘子：
“成了？”
黑暗之中，几道身影也都走了出来，来到李存希马车外面。
已经疲惫不堪的李存希点点头，说：
“明日开始，陛下就会下令大开八门，让他们逃出洛阳。”
“好了诸位，两日后小朝会上见吧，我要回去休息了，都散了吧。”
众人嘴里都说着“散了散了”，而后朝着各自的住处往回走。
待到众人纷纷离去，本来早已离去的黄胜彦突然折返回来，向监门卫士兵亮出内卫腰牌，大摇大摆的进了太初宫。
半炷香的时间后，黄胜彦单膝下跪，朝着武则天低头。
“臣黄胜彦见过陛下。”
“起来吧。”武则天手里翻开一本书，看都不看底下的黄胜彦，“可发现异常？”
“魔灵和影子一直跟在李大人后面，从他们口中可以得知，是虎敬晖将军一刀杀了肖清芳，还割下了肖清芳的人头，要献给陛下。”
“那就是说，并没有异常出现。”武则天合上手中的书，“既然存希和蛇灵没有勾结，那就放走那些蛇灵逆党吧，如存希所说，他们只要在洛阳一日，那就是巨大的威胁。”
“是……还有一事，跟着肖清芳逃跑的三位阁领完全不知去向，就好似人间蒸发。”
“他们三个……能抓得到就抓，抓不到就算了，总不能真把洛阳掘地三尺吧。”
“是，陛下。”
“圣彦啊，自今日之后，你也是朕最能相信的人之一了，可不要和肖清芳一样，辜负朕的期望啊。”
黄胜彦改为双膝跪地，额头重重的砸在邦邦硬的地板上：“臣愿为陛下效死命！”
……
黄胜彦来的快，走的也快。
待对方的身影已经走下台阶、逐渐远离甘露宫，武则天才躺在榻上，侧着身子。
“他有问题么？”武则天淡淡的问。
阴影中，一个面容稍显稚嫩的女孩走出来，那双眼眸中充斥着寒光。
“应当没有，末将一直没有发现黄将军有什么异常出现，他和以前一样，喜欢做什么、会做什么，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了。”
身体瘦弱的凤凰语气轻柔，不相信黄胜彦有问题。
“朕相信他，也愿意相信他。只是肖清芳之事给朕提了醒，朕不敢不防。你继续帮朕盯好，万万不要放松警惕了，知道么？”
“末将遵命！”
……
因为肖清芳的背叛引发的连锁反应到这里还没有终止。
内卫府的大阁领现在也不是什么好差事，皇位上的人也无法全身心相信内卫府大阁领。
得不到皇帝的信任，黄胜彦接下来会面对多少阻挠可想而知。
回到家中，李存希在一个西域舞女的帮助下沐浴更衣，而后回到房中，待到头发干透了，这才逐渐入睡。
此事，天边已晨光熹微。
远在契丹。
天色依旧昏暗，被伤病折磨了许久的契丹大元帅孙万荣挥手示意医师离开，而后又缓缓扫视营中诸多的将领。
“大元帅。”
“大元帅。”
“大元帅！”
“大元帅呜呜呜呜……”
一帮猛将、骁将哭作一团，不愿意接受孙万荣最后的命运的到来。
孙万荣半磕着眼睛，问：“可汗呢？”
“可汗快来了，那突厥人进攻的紧，可汗方才还在调兵遣将。”一个猛将哭哭啼啼的说。
“原来是这样。”孙万荣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
就在这时，一人强闯进来，推开众人，冲到孙万荣床榻旁边蹲下。
“万荣，我来了。”李尽忠把孙万荣的右手握在双掌之间，泪如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