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郡王府,听完外面有关程家和贾家的诸多八卦后,南安太妃的脸色很凝重。
他们待贾家可不薄。
可贾家明明知道南安郡王府和程家的关系,却还那么帮着程洛,显然是不把他们南安郡王府看在眼里了。
曾经的新平侯程锋可是在他们王爷手上出来的将军。
他能尚公主,也代表了皇家对南安郡王府的拉拢和防范。
拉拢他们收着,但防范……
南安太妃忍不住闭了闭眼。
当年他们帮着程锋按着宝丰公主,成全他和青梅表妹的那一场爱恋,只是不想新平侯被皇家拉去。
但是真没想到程家那两个糊涂妇人的胆子那样大又那样蠢。
从襁褓到长成,前面的十年,他们有多少机会?
既然发现公主在防范,怎么就不能仔细再仔细?把意外弄得那么明显,分明是逼着公主跟他们拼命。
南安太妃真是不能想,一想就好气。
程家是自己蠢死的。
但程家死则死耳,他们王府却因为程峰的死,失了好些兵权。
程峰当年带的兵,如今大半都落在皇帝手上。
现在……
因为程家,南安王府也成了天下的笑料吧?
“去,给荣国府递个帖子。”
南安太妃想去问问史老太君是什么意思。
贾家这样干了,他们掩耳盗铃的装着不知道,宁国府的沈氏只怕都要在家哈哈大笑。
“再给史家递个帖子。”
南安郡王府与史家的关系一向很好,这一次……
南安太妃突然又改主意了,“罢了,史家那边就先算了。”
闹僵了,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南安太妃暂时还不想这样。
贾家的贾琏如今可在武库司任职。
“母妃!”
南安王妃小心翼翼道:“程家那边,我们不管了吗?”
“管?你想怎么管?”
南安太妃的满腔怒火终于有了发泄口,“把程老婆子再弄出来,让她敲登闻鼓?”
程家一群蠢货。
要么一开始时就拦住她,不让她敲。但既然已经敲了登闻鼓,那就该死抗到底。
可他们倒好,居然把脑子不清楚安到了自家人身上,去成全程洛。
以为这样程洛就能感激他们?
别做梦了。
人家只怕恨不能剥了他们的皮,吃了他们的肉。
“程家脑子不清楚,你也不清楚了?”
她‘啪’的一下摔了一个杯子,指着媳妇道:“给我出去。”
南安王妃被骂得抬不起头,拿起帕子捂住脸,当时就哭着出去了。
但南安太妃还很不解气,因为明天的这场仗并不好打。
贾史氏是贾家的老祖宗,天然的站在贾家那一边,而且程家老太太倒了,她孙女元春就可以把持后宅,再没人能压着。
以后的程家族里,就只能看着程洛和元春的脸色过日子了。
这于贾家和元春都有利。
所以明天,她还只能用交情来套紧她。
南安太妃的指甲掐进掌心,感觉到疼了,这才松开。
除了在皇家,她已经多少年都没被人逼到如今地步了。
……
荣国府,收到帖子的贾母眉头紧蹙。
昨儿她就担心南安郡王那边,果然太妃是一天都等不得,明儿就要过来兴师问罪了。
唉~
南安郡王至今都还是实权王爷,他们家……不好得罪啊!
贾母盘算着怎么熄太妃的怒火。
或者说,她这次过来,是想她跟琏儿说些什么。
毕竟南安郡王在广南府那边跟人干仗。
老太太想到出息的孙子贾琏,到底把心定了些。
“琏儿近来的事多吗?”
她问服侍在身边的王熙凤。
“宁夏那边该调的都调过去了,他最近没那么忙。”
“唔,回头你让他到我这边过来一趟。”
“是因为南安太妃吗?”
王熙凤猜测是南安王府的帖子问题。
“是,南安王跟曾经的新平侯程锋很有些关系……”
贾母把这几家的关系,都跟王熙凤好生说了说,“我们府上和南安王府的关系也一向不错,如今太妃只怕是因为程家的事,对我们家非常不满了。”
王熙凤:“……”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但是帮宝丰公主迁坟的事,是太上皇都认可的事。
南安太妃又凭什么对他们家不满?
身为女人,王熙凤虽然觉得宝丰公主过于软弱了,但是,还是挺同情的,毕竟她面对的是程家一族,换成她……
“老太太,这事我们得跟大妹妹说一声,她以后可是程家的主母。”
如今的新平侯可是皇上正经的外甥。
南安郡王想让程姑爷再像他爹那样,那是不可能了。
他们不能朝程家发难,却朝他们家来……
反正王熙凤心里是不舒服的。
而且二爷跟她说过,为朝廷办事,他只要听皇上的就行了。
其他人……
“对对对,来人,去把大姑娘请过来。”
老太太人老成精,看孙媳妇的神色,又道:“放心,我也不会为难琏儿。”她再怎么也不会因为外人为难自家的孙子,“我只想告诉他,在规矩内的,对姻亲故旧,能适当照顾的话,就照顾一二,不能的……,他自然是先顾他自己为要。”
他们这样的人家,也不能太过铁面无私了。
否则一旦有个不好,那倒下来也只是顷刻间的事。
“嗯!我知道的。”
王熙凤笑着给老太太奉了一杯茶。
他们家只要老太太不糊涂,不掺和,其他不会差到哪里去。
充足认识了公公的王熙凤现在可不觉得公公不靠谱,很混了。
相比于二叔,那真是好的不要不要的。
虽然因为公公跑得快,家里又多了一位姑奶奶,可是,他们家再怎么也不差那一间房,更不差那么点月例。
在可以相助的时候,她觉得能帮的一定要帮一把。
再说了,柏表弟很有上进心,梅表妹在某些地方,感觉跟她还有些像。
而且她还在东府那边读书。
因为已经是当家奶奶,不好去跟着凑热闹,王熙凤现在就只能平等的羡慕妹妹们。
元春来的很快,听到南安太妃明天过来,很可能是兴师问罪的,眉头轻蹙,“祖母不必担心,她以什么立场问我们家的罪呢?她又不是程家人。
再说了,我伯父、兄弟们不帮着我和程洛,难不成还要因为他南安郡王,眼睁睁的看着程家族里欺负我们家的姑爷?
天下就没这个道理,她要真来问了,反而是她无理。”
“……”
贾母拍拍孙女的手,很是欣慰,“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人啊,总是喜欢讲对自己有利的一面。我们家和南安王府也是老交情了,多个朋友多条路,也不能只想着得罪。”
孩子们都在跟东府的侄媳妇学。
倒也不是说不行,但是沈氏已是一品诰命,珍儿和蓉哥儿又孝顺,所以她有这个资本。
但是孩子们嫁人,又有几个能像大孙女元春似的,连婆婆都没有?
这京城里,基本都跟他们家似的,有个两层婆婆。
“只要守住了你认为的底线,其他该当糊涂,还当糊涂。”
“嗯~”
元春点头了。
王熙凤在旁边,听着老太太教导孙女,也跟着得益不少。
时间过得很快,第二日一早,一听太妃来了,老太太就亲自迎到了二门。
在不知对方具体态度前,贾母也不愿意自家孙女受气,很干脆的装了糊涂,没让元春过来。
两人彼此热情的见了礼,说说笑笑,一路往花厅去,直到坐下,南安太妃才佯装叹了一口气道:“老夫人想来也是知道我今儿为何而来。”
她把问题抛出来,是想先试探贾母的态度。
只要对方有一点心虚什么的,她就可以放手施为。
否则……
“是因为程家?”
贾母倒是没犹豫,“程家老夫人请托太妃了?”她一副不赞同的模样,“不是我为我们家元春和洛儿说话,实在是当初程家做得太过。”
侄媳妇沈氏在那些年的沉浮中,虽然没有大变样,但在她放开和侄子贾敬的一切过往时,眼里已经不容沙子。
她这个时候要在南安太妃这里示弱,回头南安太妃传出什么话,就沈氏的性情,只怕再不会踏进他们西府一步。
更何况,沈氏虽然做得激进了些,却也是经过多方考虑的。
太上皇确实因为珍儿遇刺之后,对他们贾家多有愧疚。
这一次贾家去帮他可怜的女儿迁坟,还是在他外孙的苦求下,就算有点子错,贾家也能担下。
所以这事,与他们贾家何干?
“太上皇为何能赏贾家?还不是因为他也心疼宝丰公主?”
是不是心疼不管,反正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他们那样扯着宝丰公主不让迁坟,不过是仗着洛儿姓程。”
老太太道:“您不是不知道啊,洛儿被他们伤透了心,那天来哭求的时候,都特意提了前工部陈大人家的陈棠,那孩子不是改随了母姓吗?”
她根本不给南安太妃发作的机会,“也就是程家改口的早,按住那程老夫人,否则,您说皇上不站他外甥,还能站他一家子外人吗?”
南安太妃:“……”
她还能说啥呢?
只能再叹一口气,“是啊!”
太上皇的态度变了,所以皇上的底气足了。
这才是关键。
贾家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才敢这么着。
“那程老太太还想着,当初他们家能赢,想让我们南安郡王府再帮忙出头呢。”
“您可千万别!”
“没啊,我就是来跟老夫人说说。”
事不可为啊!
南安太妃喝了一口茶,“不过,我怎么听说,府上二老爷真的要休致?”
她不舒服,这老太太也别想舒服。
“他还年轻呀,我记得当初老国公最为喜欢他。”
贾母:“……”
自个生的不肖儿子,能怎么着?
老太太早就想过,有可能会被人家刺到眼面前来。
“就好像树啊,小的时候挺直的,但越长越歪,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好在国公爷当初就没指着他们兄弟干什么。”
他们贾家这一代是不行了。
但下一代又起来了。
“休致就休致吧,家里总有一口饭。”
反正那官当着也是丢人。
老太太不得不正视这一点后,其实反而放开了,“我们这样的人家,子孙只要不出门惹祸,不去当那纨绔败家子,其实就可以了。”
赌被禁了,连小妾都不能玩了,贾家以后的孩子想要败家,也没那么容易。
正是因为认清这一点,老太太才没站出来反对。
“……是啊是啊!”
南安太妃没想到会踢到这样的铁板。
虽说老一辈流血流汗的给子孙挣下这一大摊子家业,孩子们也确实不用那般辛苦,可谁家不想福寿绵长,富贵万代?
贾家这才几代?
但想到人家孙儿一辈已经渐渐起来了,她又只能按住满腔的郁闷。
“老太太能想这么开,我也放心。”
缩在里面的王熙凤听她们这你来我往的,说不佩服那绝对是假的。
她们好像心平气和的话家常,可这话里几乎句句都带刀啊!
“再过些天,就是八月份了,秋高气爽的,要不然我们两家约着,一起到万安寺求个平安去?”
南安太妃笑盈盈的转移话题。
事不可为那就不为。
如今比他们家更想贾家倒霉的,大有人在。
不过换去年,她约的话,贾家肯定会去的。
今年……
尤其刚刚她们还彼此互刺了,南安太妃相信,贾老太太不会愿意。
果然!
“不行啊,我这年纪大了,腿脚越发不好了,前儿太医还说,让我少走动。”
贾母睁着眼睛说瞎话。
她知道南安太妃就是随口一说,贾家要当真,那就是笑话了。
他们贾家要到万安寺去,何至于要屈居人下的,跟着南安王府的人一起去?
自个选个好日子,先去说一声,一家子去就是。
反正贾母年纪大了,早已经不愿意去奉承别人了。
而且经过大伯哥和国公爷去世的那段时间动荡,贾母深刻认识到,很多时候,不是你下死力的奉承别人就有效。
打铁还得自身硬。
你不行了,曾经一个圈子里的人,马上就能一脚把你踢远些。
老太太按她的本意拒绝,却不知道,这里面又有多少弯弯绕。
更不知道,南安太妃就等着她拒绝,避免某些人出手的时候,把她家也拉着,担上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