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上下一时全成缟素。
听到风声从松鹤堂走出来的管家:“……不是,老爷只同意把夫人安置进祖坟,灵牌供于祠堂,享后辈香火,可没说要重新举办葬礼啊!”
“这人都去了五年,这会儿全府着素算什么样子?换了!都赶紧去换了!”
“想让我们换了也行。先让老爷发话,把李氏杀了。”护卫首领握着长刀,直面对峙管家。
管家:“……反了!你们这是要反了天不成?”
“不反。只是咱们下人的命也是命,李氏想用毒蛇毒杀咱们所有人,没道理我们还不能为自己讨回个公道吧?”
“对!咱们得求个公道的!请沈相国给咱们一个公道!”
众人激愤。
叫嚣最厉害的还都是护院。
管家也不敢再硬碰硬,急急去了松鹤堂。
沈相国借口老夫人身体不适,从沈清婼她们离府便一直呆在了松鹤堂,和老夫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
这会儿听到管家在外边唤他,赶忙走了出来。
管家抹着额头上的汗珠,急急把事情和他说了一遍。
沈相国听的冷哼一声,当即甩袖子就去了祠堂。
“祖宗祠堂,也敢如此放肆,胡言乱语?”
“老爷。”护卫首领恭敬拱手,不卑不亢的道:“我们也是为了体现对先夫人的尊重。”
“那便能用来做要挟了?”沈相国气哼哼的。
他抬眼往远处望去。
祠堂大门开着,沈清婼跪在蒲团上,正磕了两个头。
都已经死去那么久了,还能折腾出这么多事儿来!沈相国心底烦躁,面上深沉如墨水一般:“主要是夫人做的太过分了,而且咱们这边还死了两个兄弟——”
“蠢货!”沈相国气的横眉冷眼的,冲着他便怒吼道:“也不想想夫人自进门开始,便一直在执掌中馈,忙的脚不沾地,无闲分身的,她怎么可能去认识那种能人异士?”
“还操控那么多蛇?”
“她要是有那等子本事儿,做什么事儿不成?她会用来去对付你们这些人?”
话语间,隐隐带着对下人的不屑和对沈清婼的不屑。
护卫首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有力的反驳,只能垂头呐呐,坚持道:“那我们亲眼所见——”
“未必不是旁人故意栽赃。”沈相国说完,阔步进了祠堂。
瞧着谢紫柳的牌位被摆放在正前方,擦拭的干干净净的,他冷哼了一声,到底也没大发脾气,只是沉声冲着沈清婼道:“李氏之前是做过对不起你母亲的事儿,但那也是为了嫁给本相国,使了点儿小手段而已。她没那胆子杀人,更没那胆子操控群蛇攻击你们所有人。”
“这事情定然存在误会。”
他竟是这般草率的就给此事定性了?
沈清婼心底嘲讽,面上不显:“可全府上下,我实在猜不出还有何人会这般做,会有能耐这般做。”
沈相国:“……”
沈清婼又垂首,幽幽道:“再说了,父亲不是也一直教育我们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吗?李氏瞧着不像是会干出那事儿的人,可未必她就真的干不出来。”
“更何况,她身边之前能出一个唐柳,现在便有可能会出现一个会操蛇的人。”
沈相国:“……”那唐华是宫中安嫔给的人。
安嫔自进宫便被封为了嫔。这些年无一子嗣,但和皇后娘娘,皇贵妃都挺交好。从不和人结怨,也不愿去争宠,每日里只守在自己宫中侍弄花草,从不踏足宫门外一步。
她如何去结交这样的人?
不仅仅是她,便是宫中皇贵妃,皇后娘娘也没机会接触那般能人异士。
沈相国轻摇了头:“不可能。”
说完,他还又不虞的瞪向沈清婼道:“养那种东西,一天两天可是养不出来,肯定是长年累月的养着。若养了,那便不可能不露出半点马脚。”
“我自是能笃定她没养那东西。至于她身边人——她身边多了谁,少了谁,为何多的,又是因何少的,我都清楚。她这段期间从没和外人见过面,所以一定不会是她——”
沈相国说着,又看向了沈清婼。
沈清婼此时还跪在蒲团上,脊背挺得直直的,仰视向沈相国。
沈相国绕着她转了一圈,站定在了她的跟前,声音微冷的道:“倒是你。沈清婼,你这些年一直待在青城山,想要养点什么东西很容易吧?”
“群山就是保护地,你又曾经进去过深山采药。未尝不是去深山训练蛇性吧?”
沈清婼:“……”真不愧是和李若水一丘之貉的人!能言善辩的,她都要拍手叫绝了!
此时外边那些护卫已经再度摇摆起来。
沈清婼冷声反问沈相国:“父亲若觉得我若真训练成了蛇?家中还能这般平静吗?”
“我恨极了李若水对我母亲所做的一切!”
“若我真有那般本事儿,我早先在事情真相大白那一天便行动了!我何苦要等到今日?我是嫌我今儿个不心忙意乱吗?我是嫌母亲九泉之下能安心吗?”
这摆明了就是不可能之事!
可偏巧沈相国还能有这样的质疑!
沈清婼一时都不知道该笑他把她看的太厉害,还是该恼他,遇到事情,下意识的就会把所有不好的事情往她头上按。
说到底,还是他心底从不相信过她吧?
他信李若水,哪怕她努力了这么久,哪怕陆瑾瑜帮她拆穿了李若水的真面目,可他还是信任李若水的为人。
或许是李若水太会伪装了?
也或许,他这个父亲就是单纯的偏心。旁人都是对事不对人,就他是对人不对事儿。
这般糊涂,都不知道他当年到底是如何坐到相国之位的。
沈清婼垂眸,心底是难掩的失落和无奈:“父亲若过来只是想和我说这些话的话,那便还请您回去吧。母亲想来也不一定愿意见到这样的您。”
沈相国:“……此事我会再好好查查的。”他转头,深深的望了眼灵牌上的字,转身离开。
沈清婼:“……”嘴上说着会查,怕是转头就把此事揭过去了吧?
他也就只会糊弄她,糊弄府中下人罢了。
那些护卫壮丁,要的不过是一个公道,沈相国承诺说会查,护卫们自然也不会再闹。
尤其是如今事情扑簌迷离,而沈相国对李若水又是绝对袒护,他们更不可能再去刁难李若水了。
看来想要让李若水和沈相国彻底反目,还需要些时日。
不过,不急——最重要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剩余的,慢慢来——她有的是时间和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