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妒恨不是今日才生成的,而是一直深深地埋藏在李芷兰的内心深处。
李芷兰妒恨江姝静有一双夫妻感情和睦的父母,有足以她挥霍十几世的财富。
这份妒恨在李芷兰听说江家遭了祸事,在看见江姝静平平无奇到甚至有些丑陋的容颜时被埋藏了下去。
可今日,在她知道江姝静能够顺顺利利的拜访对她不屑一顾的姜公子,在她知道江姝静可以将她攒了很久的五百两轻飘飘的说出来的时候,李芷兰再也压抑不住心底里的那份妒恨。
江姝静仿佛是看穿了李芷兰的心思,面庞上唯一一双尚算美丽的眼睛流转起来,笑盈盈的瞧着李芷兰:
“妹妹,该不会是拿不出来吧?”
江姝静的声音懒洋洋的,像是每一个字都带着小钩子,一字一句的钩着李芷兰内心深处的妒火丛丛。
嫉妒,不甘,加上愤恨。
每一种情绪都被江姝静的钩子准确无误的钩了出来,充斥着李芷兰的内心和大脑,吞噬掉了她所有的理智。
李芷兰冷冷的一哼,丢下一句“你在这里等着”,便怒火冲冲的往自己屋子那边走了。
江姝静瞧着她怒气冲冲的背影勾了勾唇角,唯恐李芷兰心中的那把火烧得还不够旺,冲着她的背影又扬高了声调道:
“那姐姐就在这里恭候妹妹了!”
满意的看着李芷兰冲回去的步伐又加快了几分,江姝静垂下了眸子,收敛了脸上眼底的笑意,朝身后的橘红低声道:
“去把绿枝的卖身契拿来吧!”
李芷兰带着人走了,橘红也转身回了东边的屋子。
霎时间,刚刚还剑拔弩张的院子里变得空荡荡起来,只剩下江姝静和绿枝两个人站着。
江姝静目光悠悠的看着远方,并没有搭理绿枝的意思。
而此时绿枝的心里像是有千百只猫爪在里面似的挠,一会看看李芷兰屋子的方向,一会看看面无表情的江姝静。
绿枝的心里在煎熬,在犹豫……
她忽然觉得也许向李芷兰投诚这件事是她做错了,也许留在江姝静身边并没有什么好前程,可起码江姝静并不是个无缘无故苛待下人的主子。
可现在她再想回头,李芷兰会放过自己吗?江姝静能接纳自己吗?
绿枝很犹豫,很煎熬……
可现实并没有给她太多犹豫的时间,李芷兰已经抱着一个沉甸甸的匣子出来了。
只见李芷兰双手将那个匣子牢牢的抱在怀里,快步走到了江姝静面前把匣子往她的怀里一推:
“银子给你!她的卖身契呢?!”
为了讨要绿枝李芷兰舍去了她全部的小金库,这会子提起绿枝来都是咬牙切齿的!
听得一旁的绿枝更是身子一抖,心底里涌生出了无穷无尽的悔意,她已经能够预料到自己在李芷兰的手下过得不会比她现在好的。
在场的人里,大概只有江姝静是心情好的。
即便是李芷兰的态度如此恶劣,江姝静面上也含着盈盈的笑意,双手将匣子接了过来,用纤长的食指挑开匣子。
看了一眼里面大大小小面额不一的银票,江姝静先是一愣继而唇边笑意扩散:
“妹妹这私房钱竟然如此驳杂?”
李芷兰当然不会错过她打开匣子时那一瞬间的愣怔,几乎是在同时明白了她是因为什么而愣怔。
李芷兰不受控制的想着,江姝静从前过得是挥金如土的日子,从她手里来去的都是大额的银票,或许都没有见过这些零碎散钱!她若是想要五百两根本就是张张口的事情,哪里需要像自己这样大大小小攒这么久!
她在愣怔,可李芷兰却觉得自己是被无声的嘲笑了!
李芷兰瞪着她:
“怎么?姐姐不仅要狮子大张口,要十倍之数的赎金买本来就是我们李府上的丫鬟,还对买身钱长什么样子有要求吗?”
“自然没有。”
江姝静莞尔一笑。
“那把卖身契给我!”
“妹妹莫急,卖身契已经吩咐人去拿了,好歹也让姐姐点点数额不是?”
江姝静笑着拨开李芷兰几乎要伸到她鼻子前面的手指,低头开始一张一张仔细清点起来。
李芷兰觉得自己似乎又被质疑了,不知怎的,江姝静的一言一行总能轻而易举的挑动起她心里的怒火。
“难道你觉得我还会缺斤短两吗?”
李芷兰尖着嗓子问道。
江姝静却不理她,只是低着脑袋用纤细的手指一张一张的捻起匣子里的银票,每捻起一张便微微闭上眼睛在心底计算着金额,显然是真的在担心李芷兰短了她的。
看这架势,江姝静一时半刻是清点不完了。
江姝静一张一张的翻过,日头一点点的西斜,李芷兰心头的焦躁也一分分的增长。
直到李芷兰心头的焦躁快要将她的一颗心撑到爆炸,江姝静终于点完了最后一张银票。
“啪嗒——”
江姝静合上匣子,用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铜锁落了锁,然后抬起眼来笑盈盈的看着李芷兰:
“嗯,五百两,一分不少!”
然后转过头将匣子递给橘红,从她的手里接过绿枝的卖身契,递到李芷兰的面前:
“她是你的了!”
见李芷兰愣愣的,江姝静弯腰将绿枝的卖身契塞到她的手里。
也不管李芷兰是什么反应,带着橘红转身就走,临行前还扬了扬手。
望着江姝静潇洒离去的背影,李芷兰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
江姝静一个失了父母的孤女,听说江父留下来的财产都被那些吃人的亲戚搜刮干净了,一路上吃了苦才到了李府求个庇护,哪里还能像从前在江府似的大手大脚?
这五百两,分明就是挑拨着自己不肯输一口气的意气,狠狠敲了自己一笔!
可恨!就这样把自己攒了多年的私房钱给骗出去了!
李芷兰狠狠地绞着手里的帕子,想明白过来的她没脸去江姝静面前出尔反尔,十二分的怒气都憋在心里,转头正好看到了呆在一旁畏畏缩缩的绿枝,登时扯起一抹阴恻恻的笑容。
走到绿枝面前,伸手勾起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
“五百两?你最好能值这个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