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晚娘手上的力道松动,李进背在身后的手给一旁的婆子打了一个手势。
婆子会意悄悄地绕到了晚娘的身后,一个扑倒便将晚娘手中的利器夺了过来,而后一个利落的翻身将自己做了晚娘倒地的肉垫子。
没了顾忌,众人也都迅速的围了上来,有的扯住晚娘的手腕不让她再有机会去抓取别的伤人的东西,有的抱住了她的腰,有的则禁锢住了她的腿。
最后,还是李进上前亲手扶起了倒在地上的晚娘,将神情恍惚的她扶到了一旁的榻上坐着。
随意的招了招手,当即就有人捧来了一个药箱。
有了刚刚受伤的经历,李进为晚娘处理起伤口来倒是手熟。
轻轻沾取了药粉涂抹在她的脸上,温声道:
“你不是最爱惜容貌了吗?今日怎么这般冲动?”
晚娘的目光落在李进的面上和脖颈处,喃喃的问道:
“这是你夫人打的?疼吗?”
李进笑了笑:
“你疼吗?你疼我就疼。”
见她不语,李进又继续追问道:
“到底怎么了?我不是让你在家中等我,平日里不要往这边来吗?什么事情让你这么失态?”
可晚娘还是没有回答他,而是追问道:
“李郎,你夫人说你养了一个通房丫鬟,还同她生了女儿,是吗?”
李进愣住,不敢去看晚娘的眼睛,只是含糊的回道:
“她就是个疯婆子,你不要被她吓着了!”
晚娘嘴角扯了扯,像是在笑,目光悠悠:
“那,带我来此处的姑娘呢?她又是什么身份?她看着很有威严和体面,你屋子里的人都听她使唤呢?”
“她——她——她是林珠的陪嫁,替她管家的。”
李进心虚不敢直言宝琳的姨娘身份,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缠杂不清,动作也下意识的加快加重了几分。
“你不喜欢你的夫人,对她的陪嫁丫鬟倒是宽容。”
晚娘仿若未觉,自顾自的说道:
“李郎,你还记得你当初承诺过我什么吗?”
她仿佛是在问李进,可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说你娶夫人只是权宜之计,你不爱她只是要对她负责。你说你对她只是责任,对我才是爱。你说你这一辈子除了她,便只有我了。”
“当初我怀了身子,你说你夫人气量小若是知道我的存在恐怕使手段让我生不如死,所以你没有办法给我堂堂正正的名分接进府里去,哪怕是妾室也不行。你说你不想让孩子一辈子都背负着外室子的身份,所以你亲手打掉了我们唯一的孩子,那一次我伤了身子再也没有机会做母亲了。”
“李郎,这些你都还记得吗?”
说着说着,晚娘的眼中流出两行泪来。
李进慌乱的伸手想要去抹她脸上的泪,若是此刻他面前有一面镜子,他就会知道他眼里面上全是心虚。
“我都记得的,都记得的。怎么了?是有人碎嘴在你面前说了什么吗?”
李进从来没有对外说过宝琳的身份,顾娇娇一事也死死的捂在了府内,绝不会传出去叫别人知道,更不会叫深居简出的晚娘知道。
可看晚娘如此情态,他也不确定了。
“没有。”
晚娘抬起盈满泪珠的双眸深深的看着李进,眼中盛满了不舍:
“没有人在我面前说什么,只是我自己胡思乱想罢了。”
“那——那到底怎么了?”
李进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晚娘的胳膊,见她没有反抗才慢慢的将人搂到了怀里:
“那你怎么过来了?”
晚娘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听不见:
“李郎,我——不干净了。”
李进下意识地以为自己听错了,半晌才从这三个字里反应过来,手指颤了颤,勉强笑道:
“晚娘,你不要说笑了!”
“你还记得你那日带回来的那个人吗?”
晚娘轻声问道。
李进很容易就想到了江平,那是他唯一一次在第三个人面前暴露晚娘的存在:
“他?他怎么了?”
此刻的李进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心里落下浓重的不安。
晚娘的声音轻的像是一片云烟,稍稍用力就要散了:
“他今日一早就闯了进来,喝醉了酒的胡言乱语。说你害的他好惨,说你心狠手辣逗弄他如小丑,说你不配拥有现在一切,说要带我走。
我不肯,他便对我拉拉扯扯的,后来又说要报复你,就捆了我的手堵了我的嘴……”
剩下的话自不必说了。
李进抱着晚娘的身子一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他,他还没有走?”
李进的脑子在这一霎那糊成了浆糊,只是机械的重复着: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
啪——
李进攥紧的拳头狠狠的捶在塌边,双眼猩红,怒声道:
“他怎么敢!”
自始至终,晚娘都冷眼看着李进发怒,一言不发,连面上神色都没有动容分毫,就仿佛这件事和自己无关一样。
“来人!”
李进愤怒的朝着门外面喊道:
“去把外院的李管事叫过来!”
“是!”
来人刚把门启开一条缝隙,便被李进充满怒气的面孔吓了回去,听见李进吩咐如蒙大赦般一溜烟跑了。
李管事来得很快,脚下长袍翻飞,低着头垂着眼走到了李进面前,一眼不敢多看:
“老爷。”
李进冷声道:
“有一个人,我要你亲自安排去处置了他,不论什么法子......”
李管事从来没有见过李进这样杀意外露的时候,不由得惊愕,下意识的想要抬头却很快就低了下去,沉沉的应道:
“是。”
等安排好了一切,李进这才重新去看怀中的人儿,只见她一张小脸全是泪水,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不由得安抚道:
“晚娘,你别怕!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那个人死了,一切都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
“林珠是个失心疯了的,她当众丢了我李家的脸,就算我想要纳你为妾她也不敢说什么了。”
“从前是我不好,叫你在外面没名没份的委屈了很多年,日后你住到我身边来,等我挑个良辰吉日就把你写到我们家的族谱上,再没有人能轻视你了。”
“我们把这件事忘了,日后好好的过日子,好不好?”
晚娘半晌才动了动眸子,低低的应了一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