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进留在苏府休整了三日,苏夫人再三挽留,仍旧没有阻止他一颗迫切上京的心。
苏清昏迷不醒,苏夫人也的确没有多余的心力去照顾客人,况且李老夫人和李芷兰前些日子对苏府吃用上的挑剔也让她寒心,索性也就做了送客的打算。
不同于初入密城的小心谨慎,李进离开的时候可以说是志得意满,满面春风。
这股得意劲在苏夫人离开后更是一览无余。
尤其是连一向对李进不假辞色的姜何齐也改了态度,主动与李进攀谈,流露出拉拢之意。
“李大人此次剿匪当是首功,有了这份功劳看来大人上京述职必然不会失望了。”
姜何齐含着矜贵的笑,主动打马上前与李进并驾齐驱。
李进别的本事没有,这听话辨音的本事却是一流,当即便主动慢下半个马身,谦卑道:
“为朝廷出力,是每一位官员的分内之事,某不敢居功。”
“李大人自谦了,从前是我看错了眼,只以为大人在办某些事情的时候力不从心便否认大人的能力,是我妄下定论了。”
姜何齐抛出了新的青枝:
“如果李大人初心不改,我愿意仍旧以旧时盟约在国公爷那里给你搭个门路,如何?”
说实话,对于那日姜何齐上门责问他办事不力,要把原本许诺他的好处分一半给江姝静的行为,他心里是十分不满的。
可他也很清楚,姜何齐处于高位,而他是需要对方垂下悬丝助他往上爬的贵人,由不得他拒绝:
“那李某就多谢大公子了!”
姜何齐满意的勾了勾唇角,慢下了马,重新坐回了马车当中。
意识到姜何齐是特意下马车来拉拢自己,那心底的一丝怨怼也就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
他发现自己的这份功劳给予自己在这些京城贵人眼中的价值,远比他以为得还要多。
不过半日的路程,马车就行到了白梁山的山路上。
李进得意的催马走在最前面,脚下的每一步都是他荣耀的象征,也是他将来锦绣前程的问路石。
“哒哒哒”
纷杂的马蹄声在李进的耳边奏响了青云直上的悦耳琴曲,叫他惬意的眯起了眼睛,昏了头脑,忽视了那琴曲之中隐藏的杀意。
直到一声暴喝响起:
“狗贼!你就是李进那个狗贼?!”
来者不善。
李进睁开眼细细打量对方,黑巾蒙面,腰挎长刀,正是宋匪打扮。
“你是宋匪余孽!”
“正是你爷爷我!”
来人抽出雪亮的长刀高高举起,俯身催马直奔李进而来:
“你个狗孙子杀了我们大哥,爷爷我要你拿命来赔!”
李进倒也不慌张,显然是多有经验。
当即拉紧缰绳,一夹马腹朝后退去,同时扬起了手腕号令李家众家丁和镖师上前抵挡。
李进自己武艺不通,家中倒是招揽的家丁倒是训练有素,手持长棍配合着拿刀的十几个镖师默契上前,牢牢地将李进护在了中间。
两方人马打的刀光棍影,宋匪余孽仗着人多路子野,将李进这边的人冲散了。
危急时刻,谁也顾不得谁了。
无人驾驶的马车受了惊,自顾自的扬起了蹄子,带着马车里身骄肉贵的夫人千金们四处乱窜。
为首的宋匪正是手一扬,便从队伍里分出几处箭羽一样的快马,直奔几辆马车的影子而去。
剩余的大部分人马则继续与李进周围的人缠斗。
可令李进感到惊恐的是,对方所带领人马的身手似乎更强,很快围在他身边保护他的人一个个的倒下了,眼看着为首那日眼中的凶光越来越近。
李进再维持不住自己直挺挺的腰,一抽马鞭竟是抛下了保护他的人,跑了......
一时之间,别说李家的人了,就是宋匪都愣了愣。
回过神来的时候,宋匪余孽把长刀架到对面打头的镖师脖子上,似笑非笑的盯着他,淡淡的问剩下来的人:
“我是来找李进寻仇的,你们是李进吗?”
他们当然不是,于是他们都十分默契的让开了路。
这些土匪齐刷刷的骑着马从他们中间穿过,直奔李进落荒而逃的方向而去,扬了他们一脸的尘土。
就,就这么走了?
被留下来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都选择捡起了自己的武器,拖走了自己的同伴,各自往来时的路走了。
另一边,宋匪紧紧的坠在李进后面,穷追不舍。
李进整个人都趴在了马上,奋力地驱赶着马匹狂奔,仿佛慢一秒身后汹涌的杀意就会令他身首分离。
直到,直到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浅坑,不深却足够长,长到他起身勒马想要跨过去而不能,直直的摔落到了地上。
刚屈肘撑地想要起身,一把冰凉的长刀就已经驾到了他的脖子上,对面的人看着他就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你杀了我们大当家的,就拿你的命来抵,这笔账李司马算得可清楚?”
说着,便把冰冷锋利的刀锋一寸一寸的往李进柔软的皮肉里送,割破了他的肌肤,渗出了鲜血。
李进这才发现自己被他们赶到了宋义老巢的位置,再往前就是宋义的居所,这坑是他们特意挖好等着他的。
他们是要为宋义报仇雪恨!
“别!别!别!事情不是你们听到的那样的!”
李进头一次这样近距离的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吓的身下淋漓,忙不迭边向后爬着躲避刀刃,边求饶道:
“宋义不是我杀的!是苏清!是苏清杀的!”
对方的刀没有丝毫的停顿:
“你骗鬼呢!苏清在攻上山之前就摔落马下,至今还躺着呢!你要推脱旁人,好歹也找个能蹦会跳的替死鬼啊!”
“他,他骗你们的!他早就猜到你们有人逃脱了,害怕连累他的家人的才自己装病,又把事情都推到我头上来!”
李进急中生智,说得也是头头是道:
“他知道我很快就会离开这里,你们刚刚元气大伤必然要休整一段时间,等你们恢复之后我早就不在这里了,你们想要找我寻仇也难再找到机会。”
“你就这么被说服了?”
宋匪扯出一个冷笑。
李进不得不作出一副难为情的样子,低声道:
“送到嘴边的功劳,我也不能不要不是......”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也是间接害死我们当家的,你先下去陪他,我很快就送你兄弟过来陪你!”
宋匪显然还是不打算放过李进:
“送到嘴边的人头,我也没有道理放过不是!”
“不不不!我是受害者,我也是宋大当家这边的!”
李进怕极了,竟不管不顾的将自己最不可告人的隐秘喊了出来。
“哦?”
男子似乎被勾起了兴趣,将刀移开了寸许,冷冷的盯着李进:
“你最好知道你在说什么!”
眼见活命有望,李进更是竹筒倒豆子一般的把话往外说:
“其实为何宋大当家的多年都有来往,我给他银钱和官府的消息,他给我办事,这么多年都合作的很好,我实在没有必要背叛自己的兄弟啊!”
“我是听说过官府里有咱们自己的人,只是没想到是你。”
男子语气凉凉的,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李进心下一喜,正要爬起来,却又被男子冰冷的长刀摁了下去:
“可是万一是你要高升了,串通了苏清要杀人灭口呢?”
“不不不,兄弟既然能知道我和宋大当家的关系,相比在山中地位不低,或许你听说过前些日子山中有一大笔银子进项?”
男子垂下眸子,冷淡的点了点头。
“那就是我向大当家送上的过路费啊!兄弟大可去打听打听,我过密城根本没有想过和苏清见面,是他突然出现强拉了我走的。”
李进费尽口舌的辩解道:
“我又不能未卜先知你会来找我对峙,如果我一早就存了害大当家的心思,又何必绕这么大的圈子呢!”
男子的一双眉眼阴沉沉的,李进实在看不出来他有没有相信自己的说辞,咬了咬牙决定还是以利诱之:
“兄弟,你有没有想过替宋大当家的东山再起?我可以帮你!”
“帮我?”
“是,你应该知道我不缺钱。”
见他对“东山再起”没有丝毫犹豫,李进就知道此事可成:
“只要你想,我可以帮你成为第二个宋义,让你带着你剩下的这些兄弟继续过从前的日子。”
“我看你年岁还轻,恐怕还没有成家吧?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把我的女儿嫁给你,这样我们就永远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