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风意刚端药进来，就瞧见宋枳软趴在床边吐血。
“阿枳！”
乔风意将手里的药碗扔在桌上，飞奔过来。
“别过来！”
宋枳软急忙拿起被褥捂住自己的口鼻，慌慌张张，将一层层床帐拽下来，语气才稍微缓和与一些：“姐姐，别过来。”
乔风意停滞在原地，视线落在床榻边缘的血红，袖底的手微微发颤。
“我感染瘟疫了。”
宋枳软浑身滚烫，头疼欲裂，不断有反胃感觉从腹下涌上来，她捂着口鼻，往后坐了许多，几乎是贴在角落。
“阿枳你别怕，大夫来看过了，给你熬了药，任渊听说你病了，召集了好些大夫在官署内候着。”乔风意安抚人道。
“可是……”
宋枳软眼皮子发抖，实在是太难受了，说一句话，就要停一会儿，“可是姐姐，我身上的瘟疫，
好像同那些病患不太一样，我这是…怎么了……”
乔风意动了动唇，一时间没能说出话来。
她不敢告诉宋枳软，全楚州城的大夫都给她看过了，这的确是瘟疫，却不是寻常病患感染的瘟疫。
大夫们也说不出所以然，有的说是宋枳软这些时日过于忙碌，过于疲惫，所以症状有了变化。
也有的说，宋枳软的身体底子本就差，所以感染瘟疫后，才远比旁人要严重得多。
旁人喝药两三日就能好一些，可从宋枳软昏睡至今，足足已经有六日了，不仅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
浑身高热、头疼呕吐，甚至是方才吐血……
大夫束手无策，乔风意只能每日按时给人吃药。
今日才转醒。
“没事的阿枳，只要坚持吃药，一定就没事的。”
乔风意端起药，再度靠近。
“姐姐你别过来。”
宋枳软这一声不止是慌乱，还有哭腔。
“你别过来，就将药放在那儿，我自己去喝。”
“你身子弱，我身子好，没事的。”
乔风意驱步上前，床榻上传来宋枳软几近失声的惊呼：“不要过来！”
女子的情绪高涨，乔风意脚步一顿。
“姐姐，不要过来。”
宋枳软捂住口鼻，嘴唇动了动，嗓子干涩得厉害，问出这话对她来说很艰难：“大夫说了……我会死吗？”
“不会的。”
乔风意笃定出声，看着宋枳软，“阿枳，不要胡说八道，你也看到那些感染瘟疫的病患了，
他们吃药，都好了很多了，有些都已经康愈了，这都是你研究出来的法子，
你不记得了吗？你自己抱着医书，在书房里研究了大半个月，你就算不相信那些患者，
你也该相信你自己啊。”
层层床帐遮掩下来，乔风意看不清宋枳软的表情，只是隐约瞧见那身形晃了晃。
“你说得对，我要相信我自己，我不会有事的。”
宋枳软的语气比方才平静多了：“我还得想法子，将粮食送去龙卫大军，那是老百姓的心血，
阿川还等着我，我不能死，我不会死。”
乔风意袖底的手，一点点攥起来，将药碗放置在近一点的小几上，方便人拿。
“阿枳，我去看看午饭，你先将药喝了，再睡一会儿。”
“……好。”
乔风意转身出了屋子，径直走出官署，距离两条街的小林子，她从脖颈上取下细线绑着的骨哨。
“——”
骨哨吹动，盛夏里，小林子里骤然发出一道沙沙声，一只羽毛金白相间的鹤鸟穿过茂密树叶，落至乔风意的指尖。
“去找他，我要见他。”
乔风意从袖子里取出纸条，绑在了鹤鸟的爪子上。
就像是能听懂人的话，鹤鸟扬翅高飞，很快消失在了视线中。
“……”
“……”
“都过了小半个月了，你们就没有研究出什么法子来救人吗？”
正厅内，乔风意从小厨房内熬好药，就听见远处传来的训斥声。
自从宋枳软醒来，又过了六日了，每况愈下，竟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
乔风意抬脚，走到厅外，只听除去任渊，近二十多个大夫都待在里头，噤若寒蝉。
楚州城内瘟疫发作后，任渊都没有发过这样大的火。
“大人，不是我们没有研究出来，宋姑娘身上的瘟疫实在是……太奇怪了……”
大夫里有人说话，剩余的也小声附和。
“是啊，大人，真不是我们不想法子，宋姑娘的身子骨太弱了，被瘟疫折磨成这样，
如今也只是拿汤药在吊着命，若是想要根治，恐怕我们是束手无策，
就算是走了大运，瘟疫好了，恐怕也……”
“闭嘴！”
任渊低喝了声。
“你们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救她性命，我绝不不允许宋姑娘死在楚州。”
“……”
乔风意瞥了眼手里的药碗，抬脚回了和宋枳软的院子。
院子里很静，宋枳软醒来后，就不让人贴身伺候，下人也不敢轻易靠近这院子，生怕会受到传染。
乔风意端着药碗，站在屋门前，正要推开门，又听见屋内传来的剧烈咳嗽声，伴随着咯血的动静。
她脚步一停。
“……”
不知怎么，脚好像失去了控制，无法走进去。
“……”
乔风意深吸一口气，抠紧了碗底。
“……乔姐姐？”
屋内传来女子虚弱的声音，轻飘飘的，好像能被风吹散一般。
乔风意知道拖延不了，将屋门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