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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心中忧心他们可能会因为失血过多死在这里,可顾昀见阮枝的脸色越发苍白,眸中还是沉了下去,他的脸色其实现在也苍白的吓人,可他又看不见,只对着昏迷的阮枝自顾自的道:“你可不能死,我一定能救你。”

说着他便再次站起身来,背着她继续缓慢而艰难的往前走。

不知过了多久,阮枝好似迷迷糊糊的醒了,这才发现自己竟在他的背上。

她感觉很累,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却仍旧是舔了舔干裂的唇以微不可闻的声音道:“放我下来吧。”

顾昀一愣,面上闪过一阵吃惊,她醒了,他慢慢的把背上的人放下来。

阮枝被他轻放在了地上,忍住腿部传来的剧烈疼痛,只勉强睁开了眼睛。

她还是第一次见顾昀如此狼狈的模样,不由的道:“我还以为你伤的比我重,现在看来我可能要比你先死。”她的声音虚弱中带着戏谑。

顾昀却听不得死这个字,他咬了咬牙道:“我们都不会有事,十六与谨之会找来的。”

阮枝笑了笑没有说话,只心想听天由命吧,她实在没有想到她掉下悬崖的一刹那他会跟着下来,心中感动之余,只道:“我们就在这里待着等他们吧,天要黑了。”

顾昀沉默不语,其实他的身体也已经到了极限,就算再背着她,也走不了多远了。

阮枝望着头顶渐渐暗下去的天,才想到他们应该已经有一日滴水未进了,望向不远处的河水,她只能开口说道:“殿下,能否劳烦你舀些水来,我好渴。”其实她不只是渴,身体还感觉到无限的冷。

为了不让顾昀看出端倪,只得强忍住牙齿碰撞的颤栗感。

顾昀听她要喝水,只站起身向河边走去,这里除了石头之外没有任何东西,他只得用手捧着水走了回来。

来到阮枝近前时水已经透过指缝流出去不少,仅剩的水他捧到她面前喂她喝了下去。

阮枝见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由想笑,可她如今连笑都感觉那么费力,顾昀喂完了她水,见她只愣愣的望着天上,他只道:“你放心,你的腿以后定能治好的。”

阮枝没有理会她的话,而是只闭上眼睛道:“我想睡一会。”

望着她的神情,顾昀只问道:“你饿不饿,我去找些吃的来?”

其实这里哪里能找到吃的,只有水中可能会有鱼,但以他如今的身体状况,定也抓不到,并且他们身上也没有火折子。

阮枝疲惫的点了点头,冲他笑了笑道:“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本是敷衍他的话,她却没有想到他真的能够捉到鱼,望见他全然湿透的衣衫,阮枝心想,他的生命力可真是顽强。

因为没有火,他的剑也丢了,顾昀只能用手把手中的鱼开膛破肚洗干净,掐掉鱼头鱼尾,只把一根主要的骨刺也拔了出来。

他撕下一块散发着腥气的鱼肉,便往阮枝的嘴边递去。

这可是生肉,又这样腥,但或许是真的饿了,阮枝迎上他的眸光还是张开嘴把肉给吃进了嘴里。

这是她平生第一次吃生肉,口中的味蕾像是已经失效一般,只能机械的吞咽,味同嚼蜡。

两人各自吃了小半边生鱼,顾昀洗干净手坐在了她旁边。

“多谢殿下救我。”天已经完全的黑了下来,阮枝沉默许久道。

顾昀听了她的话只一愣,随即道:“你是我的侧妃,我自然不会让你死。”

顾昀纤长白皙的指尖如今已经伤痕累累,他摸索着握住了她的手,才发觉她的手竟这样冷。

把她的手抓着放进怀中,两人一时谁都没说话。

这样黑的夜色,他们还要挨过一整晚,其实顾昀心中知道,时间拖得越久,他们被救的几率就越小。

不知怎么的,他的心口仿佛总是被什么压着一般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若不是手中握着的手还有温度,他当真便觉得自己身边已经没有任何人了。

有道是祸不单行,半夜的时候竟然落了雨,顾昀从昏睡中惊醒,这才发觉头顶的落雨已经急促起来。

他摇晃着怀中的阮枝道:“阮枝,你醒醒。”

许久之后,才感受到阮枝的指尖动了动,她沙哑的嗓音道:“下雨了。”

“我背你去躲雨。”顾昀二话不说便把人背在身后,在黑暗中摸索着行走。

其实不是不恐惧的,他总觉得如今她的身体好似很虚弱,即便是吃了护心丸依旧没有丝毫好转,难不成是还有别的伤?可如今天还未亮,他也不能仔细察看。

索性雨下了没一会儿便停了,顾昀把昏迷过去的人再次搂进怀中依靠着一棵树坐了下来。

天亮之后,他只把手先是伸到阮枝的头上摸了摸,并不烫,这才放下心来。

见她一直睡着没醒,他又恢复了一点体力,只想着还应当找些吃食回来。

在他的身影刚走不久,阮枝便睁开了眼睛“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血来。

她已经连擦嘴边血的力气都没有了,只眯着眼望着天,脑海中突然闪过许多许多从前没有的记忆。

顾昀,她都想起来了,曾经的一切,这应当是最后一世了吧,她勉强扯唇笑了笑,太累了。

十六与阮谨之终于在傍晚时找到了他们,阮谨之抱起阮枝轻飘飘的身体时,只神色中流露出哀伤出来。

阮枝抓住他的衣袖,只在他耳边轻声道:“白衣,我知道是你,待我死后,请你照顾好我现代的父母。”

阮谨之身子僵了许久,看向她的脸,许久才道:“睡吧,你不会有事的。”

阮枝在他怀中睡了过去,顾昀看见这一幕想要过来,可奈何身体太虚弱,十六及时扶住了他道:“殿下,我们还是先带你们回去吧。”

他们一路赶到了最近的城中,一路上阮谨之一直都在注意着阮枝的状况,他知道,她的结局会死,但定不会在现在。

客栈住进了贵人,里面所有的住店人都被十六带人赶了出去,城里所有的大夫都被带进了客栈来。

随着他们进出,一碗碗汤药便被端进了房中。

顾昀那日捅的刀伤虽深,但并未伤到要害,大夫给他剜去腐肉包扎伤口之后,便只开了一些补血的方子。

阮枝的身子却没有那么乐观,除了那条断裂的腿之外,她身体里的心肺受损出血,俨然是将死之兆。

从悬崖落入水中的时候,她的身体重重的磕到了崖角,便是那时就已经受了内伤。

大夫把她的腿接好之后,只与阮谨之断言她不过一月性命便离开了。

待阮枝从昏迷中彻底醒过来,已经过了半月。

在这段时日,她们已经回到了京城。

她又回到了四皇子府,再次躺在屋中熟悉的床榻上。

身边侍奉的婢女多了一倍,她们做事大都是静悄悄的,仿若不能发出一丝声音一般。

她的腿上固定了木板,无法下地,每日只能躺在床榻上往窗外看。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眼前的这些人,这些景物,都只不过是人操控下的世界,曾经作为任务者的她,早已经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这样的世界,每次都会被抹除记忆。

她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选择她作为任务者,明明她只不过是现代的一个普通人,进入不属于自己的身体里,彻底的变成另外一个人,这还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顾昀听说她醒了,下了朝便赶了过来,他的伤已经结痂,早已无碍,对上她的眸光,他只笑道:“你醒了,可想吃些什么,我让人给你做?”说着他便吩咐门外的丫鬟把他今日寻来的千年人参熬制的汤端了进来。

接过人参汤顾昀把勺子递到她嘴边道:“快些喝了这些,你如今身子才刚刚恢复,可要尽快好起来。”

他的声音中带着喜色,阮枝望着却什么话也没说。

她知道如今的顾昀已经不是自己曾经熟识的那个世界的顾昀,他们是一个人却又是两个人,见他的眸光渐渐定住,她只低头喝下了他喂到嘴边的参汤。

顾昀笑道:“太医说你的腿若能好好医治,以后定能恢复如初。”

阮枝垂下眸子,只道:“为何不见三哥过来?”

顾昀脸色一滞,随即才道:“你若是想见他,我明日便让他过来。”

自从回了京城之后,他便百般阻挠阮谨之过来看她,可如今她既然醒了,他便觉得她若是想见见一见也无妨。

喂完参汤之后,顾昀才起身离开,他的身影一离去,阮枝便忍不住趴在床榻边呕吐起来。

刚才入口的参汤吐了个干净不说,她还看见了里面夹杂着的血块。

右手搭在左手脉象上许久,她才无力的松开躺回了榻上。

外面侍奉的婢女见她吐了那么多血,立即便吸了口气想出去叫人,却被制止住了。

阮枝忍住胸口疼痛道:“把这些都清理了吧,莫要告诉殿下让他忧心。”

婢女犹豫片刻才低声称是,心里依旧惶惶不安。

待婢女把地上的秽物清理干净离开之后,阮枝再次望向窗外,此刻她的后背全是冷汗,心头翻绞,痛楚难言。

第二日阮谨之过来,刚进房中便看见了她雪白的面色。

阮枝向他笑了笑,依旧开口道:“三哥。”

阮谨之立在屋中许久才坐在旁边的凳子上道:“这已经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还不想爱他吗?”

阮枝沉默了许久,才问道:“天道为何会选择我?我不明白。”

阮谨之沉吟许久才道:“我与师父也并不知晓,大概他已经对你形成了执念,所以每一世都会喜欢上你。”

阮枝一笑:“我还能活多久?”

阮谨之沉默了,没等他回答她便率先道:“半月之期,我知晓,若不是我的灵魂被你们送到这里来,我早就应该死了。”

阮谨之不由愣住,他许久之后才平复心绪道:“莫要想这么多,或许这次还会有转机。”

“不会有了,”阮枝的声音很平静,只望着他道:“白衣,这次莫要再救我。”

阮谨之离开四皇子府之后,心头不免略过一丝悲哀,他知晓她的结局,却也不明白为什么每一世都会变成这样。

阮枝自知时日无多,人也像变了个人般格外平和,她的腿一直没有好,便只能躺在床榻上或被顾昀抱到院中晒晒太阳。

顾昀并不知晓她真正的伤势,太医那边阮谨之早已经打点好让其瞒着他,半月后的某一日,天气晴的格外好,阮枝便让顾昀带他去城外的寺庙中看看。

顾昀一路抱着阮枝从马车上下来步入寺庙,她的腿骨头还没有长好,只能坐在一旁的台阶上看他求签。

庙中香火的气味让阮枝心中感到格外安定,她的身子瘦弱的仿若一阵风就能够吹跑,偏偏身上穿的衣摆又格外宽大,坐在那里一身绿袍几乎与身后背景融为一处。

寺庙不远处是连绵的山,天上不时能够看见几只鸟,路过的僧人只望她一眼便如常离去,他们看她的眸光中既没有悲也没有喜。

顾昀不知是抽到了怎样的签文,竟阴沉着脸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她在台阶上坐着,便一把抱起她道:“这签文不准,尽是些骗人的东西。”

阮枝知晓他应当是算的签不好,只笑道:“既然是骗人的,那便不信就是。”顾昀的眸光落在她的脸上,只皱眉道:“这些日子汤药喝下去那么多,怎么人更瘦了,你这身子何时能好?”

若不是今日面上敷了粉,她的脸色早已经苍白的惊人,被顾昀抱着要出寺庙时,她望着堂中的佛像沉吟了许久,只抓住他的衣袖道:“殿下,你替我去拜一拜吧。”

顾昀望着她面上浅淡的笑意,想着刚才那一根下下签,签文上道:“生死别离最有时,世间苦楚哪堪言。”

解文的和尚语重心长的叹了一口气对他道:“此是不祥之兆,施主所求之事,恐怕不能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