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甲山庄”世代为商,到了叶钧这一辈,财富达到顶峰。叶钧人称“财神叶(爷)”,本身并非武林中人,但为守护庄内珍宝,他广招天下英雄入庄,并打小培养独子叶未央。如今山庄内高手如云,机关重重,有如龙潭虎穴。
冷飞雪屡次尝试后,终于意识到,自己逃跑是无望了。此刻她正与叶钧大眼瞪小眼。
“小冷姑娘,你多大了?”叶钧一边说,一边拿手去碰她肩膀。
“快十七了。”冷飞雪起身躲过,没什么好气地答道。
那“财神”笑得露出眼角鱼尾纹,道:“十七好啊!小冷姑娘,你看我这山庄好不好啊?”
“很好啊,有吃有喝又有玩。”冷飞雪如实道。
“那如果你做了我的夫人,就可以永远留在庄里了,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了。”叶钧随手拿出一只墨玉手镯塞给她,笑吟吟道。
冷飞雪拿起手镯对着日头端详,左看右看,忽地手一滑,那镯子摔落在地,碎成两截。
“哎哟,对不住了叶庄主!”冷飞雪做了个鬼脸。
岂料她那一派天真调皮的样子让叶钧爱不释手,他又拿出珍珠链、璎珞链、扇贝链,通通塞给她。岂知到了冷飞雪手里,不是被扯得珠玉尽散,就是被直接扔到脚下踩。
“踩的好,踩的好!”那叶钧似是寂寞多年,终于有人和他玩闹,此刻兴致大发。
“羞羞老头儿,我才不要做你的夫人!”冷飞雪狠狠推开他,怒道,“你又老又丑,还想娶我,做梦!”
叶钧听了,竟也不恼,笑嘻嘻地站着任由她折腾。
这时,家丁来报,道是少庄主带了“碧落轩”轩主赵洛寒求见。话说那赵洛寒忙着冶炼吴钩,已是好几日大门未出,一听得白、洪、冷三人身陷“富甲山庄”,便赶来救人了。他心下忖思:按说叶家娶亲应是顺顺当当的,怎的徒生波折?是了,冷飞雪、白一忠和洪浩在前世都是已死之人,定是他们仨搅了故有之局。
听叶家人和白、洪说明事情来龙去脉后,赵洛寒先是表示哀悼,然后请求宽限时日,调查真相。
叶钧对赵洛寒极为冷淡,傲慢非常,虽有叶未央从中调解,但叶钧始终不肯让步。白、洪二人在一旁早听得火起,心想,这糟老头拿什么乔,给他三分颜色倒还开起染坊了。也怪轩主近年来性情大变,原先之狠厉完全不见了,竟沦落到看这不入流的财主的脸色来。莫非真是信了佛吃了素不成?
“叶庄主怪罪赵某也是情有可原,可单凭意气,也非长久之计,还请庄主宽限时日,待赵某查明真相,给贵庄一个交代。”赵洛寒依然淡定自若。
“赵兄所言极是,如今不是生气的时候。爹,若真有阴险小人处心积虑对‘富甲山庄’不利,我们错杀了白轩主,岂不是正中奸人下怀?”叶未央也在一旁宽慰乃父。
那叶钧眼光落在冷飞雪身上,他嘴角勾起一丝笑意,道:“宽限时日也可,不过老夫的爱妻平白无故的死了,你们得赔偿老夫一个如花似玉的娇妻。”他这一番话令在场诸人一惊,谁亦没想到,这年近花甲的老者会有如此言行。随后他的举动更是令人瞠目结舌。
他走至冷飞雪身旁,一把勾住她的肩膀,笑得厚颜:“小冷姑娘深得老夫之意,赵轩主若将她许配给老夫,老夫便答应,不再追求此事,而‘富甲山庄’仍与你们‘碧落轩’重修旧好。”
“爹!”叶未央这声“爹”叫得尴尬又无力。
冷飞雪挣脱叶钧的“魔爪”,满面通红的跑到赵洛寒身后。
“滚你娘的老色鬼,”洪浩从惊愕中回了神,破口大骂,“老子如今可算看清楚你这人面兽心的禽兽!”转而回头冲赵洛寒和白一忠道:“还有什么好谈?人不是我们杀的,何必再与这烂人废话!”随他一声怒吼,雪獒飞雪亦耸发龇牙,一脸凶悍。
叶未央听他辱骂父亲,脸色一变,冷笑道:“洪护法也需冷静。”
“我敬你未央公子是个人物,不想你那老父亲是个厚颜无耻的色鬼,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洪浩“呸”了一声。
赵洛寒示意他闭嘴,没想到,白一忠火上浇油道:“即便人是我杀的,冲我一人来便是!叶庄主拖一个小女娃下水,就不怕遭人笑柄?”
“姓白的,你现在承认杀人了!”管家叶忠好不容易抓到把柄,大声喝道。
冷飞雪一听,跺脚争辩:“白轩主何曾杀过人命,他和我一道在后院,我们一并出来的!你们不要冤枉好人!”
“天晓得你们是不是同谋。”叶忠道。
“小冷姑娘,莫要动气,莫要动气!我们不是说好了,你留下,这山庄里的一切好看的好玩的好吃的都是你的了,我也不再为难那位白轩主。”叶钧笑眯眯地冲冷飞雪道。
赵洛寒神色一凛,眼见着白、洪二人正要发难,却见叶未央拱手道:“赵兄,给我个面子,在下定会劝服父亲。”
赵左手抓住洪浩胳膊,右手按住白一忠肩膀,让二人切莫冲动。
“未央你休得劝阻,为父心意已决,小冷姑娘机灵可爱,比我那死去的新夫人还要招人疼,我定要娶她,谁也不必多言!”叶钧竟似个老小孩,不管不顾的胡闹起来。
“谁要嫁你!”冷飞雪冲他撇嘴,“你都快要老死了,还娶亲做什么?”赵洛寒嫌她添乱,忙拉过她,让她住口。
赵顾了冷飞雪,已顾不上拦住洪浩,但见“凤凰饮恨刀”已然出鞘。刀影鲜红似血,一声龙吟,劈向叶钧。那叶钧不会武功,叶未央自然出手相救。
听得一声清脆,洪浩感觉刀刃遭重击,手腕被震得酥麻。屋内柱子上齐刷刷嵌入三枚镀金钱币,在场的都认得,那便是未央公子独步天下的“金钱镖”。不等洪浩有喘气的机会,叶钧已发令庄内高手将其围剿。雪獒护主心切,扑向一名庄内守卫,将其掀翻在地。
白一忠一声暴喝,提刀迎战。一时,屋内兵器撞击声不绝于耳,时而夹杂几声獒犬的嚎叫。
“住手!”赵洛寒与叶未央齐齐叫道,可惜双方都已杀红了眼,哪里还管什么江湖道义、歃血为盟。
白一忠一刀逼向叶钧面门,叶未央纵身跃起,一招“凉生襟袖”,紫衣袍袖里飞出几枚“金钱镖”,白一忠横刀一挡,化去暗器攻势,手一扬将飞镖打回。但见一枚飞镖往叶钧鬓角擦过,叶庄主闪避不及,脸颊立刻见血。叶未央欺身而上,将父亲护在身后,挥手施展“千手观音”,但见袖里、手里猛然窜出数以百计的飞镖,有如夏日雨点狂跳,铺天盖地袭向白一忠。
眼见白、洪二人身陷险境,冷飞雪按捺不住,忽地跳出去帮衬。赵洛寒无奈,拿起桌上四个茶杯,分别朝东南西北方向扔掷,那茶杯在其内力作用下,飞快旋转犹如陀螺,化去漫天“金钱镖”的攻势。
“还不快住手!”赵洛寒怒喝一声,白、洪二人终于歇战。但见叶家守卫或躺或坐,横七竖八倒了一地,血腥味霎时充斥整个屋内。屋内檀木家私也被雪獒抓啃得痕迹斑斑,让人不忍多视。
白一忠和洪浩分别被那“金钱镖”打中左臂和后背,此刻正自行封住穴道,止血疗伤。赵洛寒见那伤口处的血色鲜红,知镖上未淬毒;又见叶钧脸上血痕蜿蜒,被家丁搀往内院上药,便冲叶未央拱手一让。
叶未央倒也讲理,道:“赵兄,此事与你无关。”
白一忠冷笑一声:“白某敬重‘富甲山庄’威名,特意留下协助调查,以求沉冤得雪,不想贵庄庄主下流无耻,白某便是半刻也不想在此多留!洪浩,小冷,咱们走!”三人正是怒气冲天时,这便夺门而出。
叶未央碍于赵洛寒面子,示意庄内守卫放行。他三人一走,赵洛寒心内憋闷,无名火大。
“今日之事是我驭下无方。”赵洛寒看着一屋子狼藉,叹道。
叶未央笑道:“我何曾怪过赵兄?”一双桃花眼勾魂摄魄,也不知此刻是在戏台上演,还是发自肺腑。
“放心,我会劝说父亲,你也好好管束你的手下。咱们‘落叶盟’坚不可摧,天长地久嘛!”未央公子将手搭在赵洛寒肩头笑道,一副兄友弟恭的稔熟模样。
赵洛寒不动声色地拨开他的手,道:“那就好。”
“回想结盟六年,‘碧落轩’杀人,‘富甲山庄’就替你们放火。你要做大英雄,我便助你傲睨天下。你要行善积德,我便给你物资钱粮。你想做的,我全力帮你;有些事你不愿做,我也替你做了。当然,如今你们的人在我庄内杀人,我亦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说白一忠是否杀了那女人,即便凶手真是他,那又怎样?追究与否,还不是赵兄你一句话?”那叶未央笑得波谲云诡,“这么多年,我待你如兄弟,你呢,你待我如什么?什么好处都被你占去,黑锅合该我替你背么?”
“叶兄,你这话什么意思?”赵洛寒环顾四下,屋内伤兵全都撤去,四下并无旁人。
“不如,赵兄你说说看,我是什么意思?”叶未央冷笑道。
“你累了,赵某先行告辞。”赵洛寒轻叹一声,大步离去。
叶未央笑了笑,站了个台姿,翘起兰花指,唱道:“可惜恁、好景良宵,未曾略展双眉开口。问甚时与你,深怜痛惜还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