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京市权商,没有不认识关黎的。
说得直白点,很多时候如果连关黎这关都过不了,要入他身后那人的眼更是难于登天。
而在傅迟的印象里,眼前这个嘴边永远都挂着得体笑容,好似十分无害的男人,实则就是个城府极深,甚至三言两语就能将那些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玩得团团转的笑面虎。
想也知道,关黎若没有点狠绝的手腕,又哪里有资格跟在那个人身边这么多年。
恒东终归也是站在京市金字塔前端的企业,傅家自然不可能从没和关黎打过交道,但官与商之间,界限向来分明,无非也就是点头之交。
至少表面看来是如此。
傅迟不过接手恒东大小事两个月不到,过往说难听了与那些游手好闲的权商二代没什么两样,当然也就比不得家中长辈,更加与关黎算不上熟悉。
但刚才他听到了什么呢?
关黎口中的先生,还能有谁……
谢时谦,算得上是傅迟真正从骨子里忌惮的男人,这个仿佛生来就是极擅玩弄权术控人无心的阴谋家,入政坛后可谓平步青云,步步高升,短短数年权力抵达巅峰就不过一步之遥了。
这样的人,如果得罪了,没有几人有收场的资本。
至少现在的他,没有。
看着关黎在他转身后对他含笑颔首示意,傅迟目光却难得无法维持平静。
他想不通姜莞什么时候竟和谢时谦有了牵扯。
姜莞的来历他都让人查得明明白白,和谢家可以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和谢珩因为直播产生纠葛也就罢了,还和谢时谦……
这着实荒谬过了头,傅迟也怎么都想象不到像谢时谦那样的男人对一个女人另眼相待的模样。
思绪僵滞几秒之后,他缓缓垂下眼睫,又想起什么。
或许……是谢时谦知晓了姜莞和谢珩之间的事之后,单独见过她。
思及此,他薄唇紧抿,侧眸看向姜莞。
直到见她的神情也很是不自然,像是颇为忌惮的模样,才喉间轻滚,不自觉松了原本不自觉蹙紧的眉心。
看姜莞的反应,或许大概率就是他想的那样。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猜测还真与事实有几分相近——如果姜莞和男人之间没有那几场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缠的话。
在听到关黎的声音时,姜莞其实还真有些没反应过来。
那晚和谢时谦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她也清楚地记得对方说过什么。
已经经历过这么多事,再加上那晚回去之后喜爱值那百分之五的变化,她当然能察觉到谢时谦对她是动了点心思的。
但从男人最后在她下车时说的话就知晓,在这样位高权重的人眼里,这点心思,微不足道,也不值一提。
或许男人也察觉到她那点试探的意图,所以最后给了她那番警告。
适可而止,不止是谢珩,也是他。
她那点心思在他面前,确实是班门弄斧。
但她没反应过来,关黎为什么会和她打这场照面。
关黎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代表无疑就是他的意思。
但无论如何,该给的回应她得给。
思及此,她弯眸打了声招呼,顿了顿,又顺着他的话轻声问:“谢先生还在这儿吗?”
关黎嘴角始终弯着弧度,闻言温声道:“先生在包间里休息,姜小姐要是不赶时间,我可以领您去打个招呼。”
话都说出来了,整个京市有几个人敢不去打这个招呼,更何况……
姜莞看了眼一旁神情复杂难言的傅迟,沉默两秒之后,抿唇淡笑:“应该的。”
但话音刚落,手腕就被一只大手扣住。
“姜莞。”
她皱起眉,缓缓抬眸,就见傅迟深深看着她,沉声启唇:“只是打个招呼,我在车里等你,送你回家。”
现在不止是想跟她好好谈谈,更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姜莞和那人之间究竟是什么情况。
他希望事实真是他所猜测的那样,但无论是什么样,他得确保她的安全。
但女孩只是在他松了力道之际很快抽回手,低声道:“还是不劳烦学长了。”
“至于学长刚才所说的,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实在没那个必要。”
话音落下,不待眸光骤黯的傅迟回答,姜莞便径直跟着关黎重新进了饭店大厅。
她原本还想在见到谢时谦之前从关黎身上问出点什么,没料到男人所在的包间绕过前厅穿过走廊没多远就到了,所以最后只来得及问到男人今晚来这是赴了位老友的约,对方也才前脚离开没多久。
关黎仿佛半点没察觉到她的意图,轻敲了两下门就径直打开了门,姜莞也就在根本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之际见到了谢时谦。
同在一家饭店,这个包间却与她原本所在的二楼包间大不相同,不止铺满了苍青色地毯,名画悬挂四壁,还隔有独立庭院。
红木屏风外暮色四合,雨声淅沥,屏风内则热气芬腾,茶香四溢。
男人则倚坐在实木椅里,一手捏着茶杯不急不缓地转悠,一手举着手机在耳边阖眸落下几个字音。
姜莞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只见他很快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搁在长桌上便侧眸睇来深沉目光。
明明光线有些昏沉,两人还隔着段距离,对视的瞬间姜莞却依旧觉得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她指尖轻蜷,蓦然想起在林栖山庄那个阳台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时,他仿佛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明明很温沉平静,但骨子里就带着压迫感,让人无意识绷紧了神经,忍不住想揣摩他的心思,却又不敢直视。
终归有过那些接触,姜莞当然没有初始那么畏惧。
但有些东西浑然出自本能,根本不受她控制。
就这样沉默数秒,姜莞稳住了心神,才抿了抿唇,轻声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谢时谦眼神未动,语气平淡:“关黎说我找你有事?”
姜莞否认:“没,是我猜的。”
话落她难得直视他,轻声道:“您要是没打算见我,关秘书不会和我打招呼,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