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砚对张有正有绝对的自信。
“翁翁放心,小七厉害着呢!若他不成,天下便也没有能耐的读书人了!”
邓国公抬手虚点着赵承砚忍不住笑。
“这话可不能传到小七的耳中,他最是爱骄傲翘尾巴,这几日还劳你们多开解他些,至于活字印刷也只管包在老夫身上,不消你们操心!”
赵承砚和柳云清连连应下,正欲携手告退,谁道两位老人家又不舍得他们夜半离开,早早在前后院为二人拾掇了住处。
二人推辞不得,只好暂住一晚,只如此一来,赵承砚倒是不好同柳云清腻歪着了。
前后院中间隔着三道门,虽拦不住赵承砚,但赵承砚怎敢在两位老人家眼皮子底下造次,今儿夜里便安安生生罢了。
翌日二人起了大早陪着邓国公和老夫人用朝食,张有正仍是没有要起身的迹象。
众人也不喊他,只管叫他睡个痛快。
用罢饭,柳云清先走一步去了工地。
因着先前已然煎过一次香水坊了,匠人们一回生二回熟,手脚比上次麻利许多这才一个月的光景,香水厂房雏形便搭得大差不差了。
柳云清吸取经验教训,预备着叫人再添置些防火的措施。
墙角立放高大的蓄水缸只是基础,橄榄油万不能只是再堆叠在库房中。
柳云清先前跟着赵承砚去看过钱庄存放银子的地库,颇受启发,干脆也叫人挖了深深的地窖。
一来地窖凉爽,不易叫橄榄油或是旁的原料变质,二来地窖方位就在加工厂房的正下方,中间掏来一半丈的洞口。
需要取用橄榄油时直接顺着楼梯下去便是,上头人用滑轮将橄榄油的坛子吊起,便也不必费力跑得太远。
每日完工,便叫当管事的白新阳锁上洞口,便是真有人再敢放火,也不过是烧干了地面上的建筑,最要紧的橄榄油必能保住。
地窖一侧再开一斜坡通向后院,无论是往来运输还是怎的,都能方便许多。
因着香水坊的闪失,白新阳十分自责,已然是沉郁了大半月,而今叫她忙起来了才瞧着状态好些。
柳云清也不多安抚,知道香水坊一日不能正常经营,她便一日放心不下。
只是整日守在香水坊不出也不像话,柳云清琢磨着,待彭大郎回来,还是得请他寻些可靠的做香水坊的保安。
算算时日,蒲娘子兄妹俩已然走了一个多月了,也不见得音讯,若是顺利,想来这会子也还是在回来的路上了。
如此边想边走出了香水坊,柳云清盘算着去见见王杆儿,看看工地进度。
若没什么要紧的,下午她便径直去书坊了,她近来忙碌也没顾得拉着柳成功去公堂好好说道说道老书坊的归属问题。
而今诸事步入正轨,活字印刷也送到了官家那头,只等着好消息。
眼下也该是同柳成功清算,将阿娘的嫁妆彻底拿回来了。
可谁道见了王杆儿,说完事儿,见人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柳云清忍不住问道。
“可是遇着什么欢喜的了?王管事今儿可笑得见牙不见眼。”
王杆儿摆了摆手:“柳娘子说笑了,我哪里有什么好事儿,只是觉得有意思。”
“那张郎君一个顶会读书的郎君,眼看着秋闱在即,多少读书郎还嫌时辰不够看书的呢,他倒是来干活上了瘾,真看中咱这一天三十文了不成?”
柳云清也跟着笑了起来
“真依着工钱算,他张七郎一天还得倒赔咱们三十两呢,可算算他都搬坏几片瓦,回头可得给他算算账去!”
“哎!得嘞!”
同王杆儿说笑几句,柳云清随手从墙上摘下一个草帽就往工地去了。
走到昨天的地界,张有正果真在,还穿着昨儿脏兮兮的那身,瞧着干活也是有模有样了。
约莫是昨儿给他晒狠了,张有正瞧着黑了一点,两手臂晒得秃噜了皮,一出汗红津津的一片。
他也不娇气,扛着瓦跟着大伙儿还有说有笑的,柳云清没想打搅他,亦不想因为她叫大伙儿揣度张有正的身份。
正想着露个脸就走,柳云清只觉余光一闪,又在一群黝黑的汉子中瞧见个白得发光的。
定睛一瞧,那个跟着扛木材的不正是赵大官人赵承砚嘛!
原只是一个搬砖上瘾,这还传染是怎的?
柳云清含笑凑了过去,将头上的草帽戴到赵承砚的头顶。
“官人这是演的哪出?咱家虽是银子紧张,倒也不必你卖力气省这三十文。”
不等柳云清的手顺着赵承砚的肩膀滑下收回来,赵承砚的手指便巴巴追上去,同人十指交缠一处。
“我可是被逼的你不知道,你这前脚才出门,不等我跟去呢,张有正就醒来要见我。”
“他不提近在眼前的秋闱,更不提心中的烦闷,反而说起昨儿来搬瓦干活都得趣痛快,定要我一道陪着。”
“早知如此,昨儿我可不答应翁翁那样快,这不怕他又难过或者怎的,我这才来陪着吃吃苦头,真是好日子过腻味了。”
柳云清被赵承砚可怜的模样逗得直乐,然见他脏乎乎的手指,指尖上被剐起来的倒刺,柳云清哪能不心疼。
她眼珠一转,顿有了主意,且见她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管你是官人还是谁,来了园区干活就不能马虎,只是我那儿缺个锤肩揉腰的,看你还算细致,一天给你五十文,干还是不干?”
“能干能干!”
赵承砚连连答应,这也是陪着柳云清演上了。
“娘子且给我个做工的机会,我定伺候得娘子舒舒服服的。”
“若不成,我这五十文分文不取!以后只伺候木头,再不敢跟娘子搭话了!”
柳云清哼笑一声:“不伺候我伺候谁?想得美的呢你!”
说罢,柳云清摆摆手叫赵承砚知会了张有正去,有工地这么多人看顾着,张有正也出不了什么大碍。
赵承砚得令颠颠地去寻了张有正,也不知他给人说了什么,直气得张有正想给他一脚去。
赵承砚身手利索得很,哪能真叫他提着,他张扬笑着朝柳云清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