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宫内,“主仆”二人各怀心思。
而浣衣院这厢,陈清语的日子过得却是苦不堪言。
她本以为重生之后,便可摆脱那昏君的掌控,只要能与宁王取得联系,便能过上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幸福日子。
没想到,她都委曲求全在院里老实干活了,却仍要遭受吴嬷嬷的刁难与毒打。
她病本就没有痊愈,身体每况愈下,近几日更是添了肺痛咳嗽的毛病。
一双手整日泡在水中,变得褶皱开裂,十指刺痛,腰肢和膝盖也又麻又痛,却连一个馒头都换不来。
“咕噜噜——”
饥饿的肠鸣声不断响起。
陈清语精疲力竭地倚靠在墙角,望着那些用完餐回来的宫女,用拇指按压着隐隐作痛的胃部,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
突然,一个松软的馒头滚到陈清语脚边,还未等她伸手去拾,便被人踩在脚下。
对方还故意用力碾压,挪开脚后,故作惊讶地说道:
“哎呀,可惜了,这馒头我还想留着当点心呢,这下子只能扔了。”
说罢,那马脸宫女就打算抬脚将其踢到水沟里。
陈清语见状,却一把抱住对方的腿,趁机将那脏兮兮又被压扁的馒头塞怀里。
她低着头,强忍羞耻道:
“你既然不要,给我好了,我……我不介意的。”
“你不介意,我介意。”
马脸宫女冷笑道,“我的东西,我想扔便扔,为何要给你吃?除非你给我跪下磕个头。”
陈清语有气无力瞪眼:
“你,你别太过分了。”
“那就把东西还我。”
陈清语紧紧蜷缩着身子,对方却死死揪住她的头发抢夺,眼看东西即将被扔掉,她不得不顺着对方的意,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响头。
马脸宫女面露得意之色,朝着周围的几名宫女说道:
“你们看看,这人像不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周围的宫女见状,也纷纷跟着附和,有人甚至从木盆中舀起一瓢污水,强行灌到陈清语的嘴边。
口中还不忘嘲讽道:
“光吃馒头多噎人啊,还是就着水喝比较好。”
她不是自视清高,瞧不起大家吗?有本事再站起来和她们对骂啊。
人长得丑也就罢了,心眼还如此坏,小柳好心帮她,她却恩将仇报出卖人家,为了少做事,竟然害得小柳受罚。
还整天摆出一副她们都是下等人,只有她最高贵的样子。
这样的人,谁会喜欢?
“咳,不,咳咳,放手……”
陈清语奋力挣扎,好不容易挣脱开来,就看到那位吴嬷嬷从外面走了进来。
只听对方说道:
“清宁宫送来浣洗的衣物已经干了,过来两个人把东西送回去。”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鸦雀无声。
原本还低头洗衣服的宫女们,此刻都一个个低着头,生怕自己被选中。
要是在以前,去清宁宫送衣服可是一件能捞到好处的美差,可如今情况不同了,那里现在被重兵把守,里面的宫女和太监都不能轻易外出,正好憋着一肚子气没地方发泄。
她们这些送衣服的粗使宫女,自然就成了出气筒。
眼看着没有人愿意,吴嬷嬷刚要从腰间抽出竹鞭,就看到陈清语急匆匆地扑到自己面前,焦急地说道:
“咳咳,嬷嬷,我咳咳……奴婢愿意,您就让奴婢去吧!”
吴嬷嬷捂着口鼻后退,看着眼前咳嗽不止的丑八怪,生怕对方将病传染给自己。
要不是上头让自己好生“招待”她,像这样病恹恹的人,早就被扔到安乐堂了。
那里都是身患重病、等死的宫女太监的容身之所,像她们这些粗使宫人,若有钱尚可去太医院找吏目们买些草药医治,没钱的便只能听天由命。
陈清语不知道对方心底的想法,还当她是不愿应允,一狠心双膝跪地,抱住对方的腿苦苦哀求:
“嬷嬷,求您行行好,让奴婢去送东西吧。若能得到赏赐,奴婢定当全部奉上。”
“哼!罢了,本嬷嬷岂会在意那区区几个小钱?”
吴嬷嬷面露鄙夷,用力踢开她,见无人愿去清宁宫走这一遭,索性又点了一名宫女,与陈清语一同前往清明宫送衣物。
主子的衣物自然轮不到此处的宫女浣洗,这会儿被箩筐装满的衣服,不过是那些宫女太监的穿戴之物。
被选中的马脸宫女面色阴沉地提着箩筐走在宫道上,而一旁的陈清语却是满脸兴奋,期待此次能够遇见宁王本人。
接连半月,她都被困在浣衣院这个鬼地方,往昔的意气风发早已经消磨殆尽。
自己现在全指望宁王能认出自己,从此摆脱这种苦日子。
要不是抱着这一丝希望,她恐怕早就撑不下去,准备寻死……好吧,她没这勇气去死。
但万不得已,她真不愿意暴露穿越者的身份,让那狗皇帝知道。
虽然自己曾经在宫中日子过得最差的时候,每日也有四菜一汤。
夏日有冰鉴,冬日有炭盆
那些冰饮子,四季衣裳,宫女的服侍,仿佛已经离她而去。
可想到元康帝那杀伐狠辣的模样,陈清语就觉得脖子上凉嗖嗖的,还隐隐泛疼。
【也不知,自己死后,宁王可是伤心欲绝。】
……
就在陈清语心心念念,希望遇上宁王的时候。
清宁宫内,
张太后正与小儿子凑在一处,抱头痛哭。
看着眼前憔悴不少的儿子,张太后心疼的抚摸着对方的脸颊,急忙询问道:
“我儿,当日你们一行人出宫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何事?怎么三德子他们都被砍了脑袋,难道是……”
“母后猜的不错,的确是皇兄干的。”
“宁王”肯定点头,他谨慎地瞥了眼关严实的殿门,低声道:
“他必定是猜到清语和儿臣的关系,不过是还没有确凿证据,所以那日出宫,我们一行人便遭拦截。
若非苏统领暗中施救,令儿臣侥幸逃脱,母后恐难再见儿臣了。”
言罢,“宁王”面色惊惶地倚靠在张太后腿侧,悲切道:
“而今,王府周遭终日有人监视,甚至儿臣身旁也揪出数名眼线,儿臣实乃寝不安席,食不甘味啊!
即便今日进宫,张家还是借着送菜的名义悄悄入府,可他们扮作仆从到宫里,也还是被拦在清宁宫外。”
“宁王”紧攥张太后的手贴在脸上,惶恐道:
“母后,你救救儿臣,皇兄他怕是容不下儿臣了。”
张太后安抚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看着眼前双眼泛着血丝,身形消瘦,再不复往日风流倜傥的小儿子,又想起如今自己的处境。
心中略作迟疑,终究还是任由“宁王”搀扶着,缓缓起身行至一架多宝格旁,扭动其中一角。
须臾,旁边的墙壁赫然露出一块半米见方的空间,其中除了一些不明内容的册子外,最上方摆放着的,竟是半块青铜虎符。
张太后将其递与小儿子,轻声言道:
“昔日你父皇驾崩之际,唯恐我们母子三人遭人欺凌,又担忧那逆子年幼稚嫩,容易被人蛊惑,遂将这半块兵符交予母后执掌。
吾儿可凭借此信物调遣京城北郊大营十万兵马,那军中副将乃母后心腹,吾儿届时与其联系即可……”
张太后面色憔悴地倚靠在床边,却仍紧紧拉住小儿子,不厌其烦地细细嘱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