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了两个时辰,甄嬛的衣服都被雪浸湿,这才顶着寒风,拖着沉重的脚步回了储秀宫,每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此时的她已被严寒侵袭至骨髓,浑身僵硬,尤其是手和腿都几乎失去了知觉。佩儿遭受着同样的折磨,她哆哆嗦嗦地跟随着甄嬛,身体颤抖得如同风中残叶。
沈眉庄一直在储秀宫等着甄嬛,当她看到甄嬛那憔悴不堪、冻得发青的小脸时,心疼不已,“嬛儿,今日之事确实没有料到,皇上竟然会突然改变主意,带着华妃回了翊坤宫。这可苦了你,无端端地遭了丽嫔一番责罚。”沈眉庄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揉搓着甄嬛冰冷的双手。
甄嬛的脸色苍白如纸,原本灵动的双眸此刻也黯淡无光,冻坏的脸上写满了无尽的委屈与哀怨。“姐姐,难道是华妃知晓了我们的计划,故而存心将皇上叫走,好让我当众出丑受辱。不然怎会如此凑巧?”甄嬛紧咬着嘴唇,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沈眉庄微微皱眉,陷入了沉思之中。片刻后,她轻轻摇了摇头,“你莫要胡思乱想,此事或许只是个巧合罢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调养好你的身子,待你恢复元气之后,咱们再从长计议。”
次日清晨,华妃送走皇上,慵懒地靠坐在软榻之上,手中把玩着皇上昨日送给自己的玉镯。
玉心轻声提醒道:“娘娘,昨儿家宴,鹂答应在倚梅园中蓄意勾引皇上!而且……而且沈常在也在暗中协助她复宠。”
听闻此言,华妃的嘴角不由得扬起一抹轻蔑的笑容。“哼,这个鹂答应还真是不知死活,居然敢变着法子勾引皇上!本以为经过上次的教训,她能够安分守己一些。还有沈常在,本宫原以为她已然学乖了,不再妄图跟本宫争宠。没曾想她自己不愿出头,反倒帮衬着鹂答应那个狐媚子!”华妃越说越气,捏紧了手中的玉镯。
玉心轻声细语地劝道:“娘娘息怒,昨儿个皇上陪着娘娘回了翊坤宫,那鹂答应不仅没得逞,还被丽嫔责罚跪在雪地里。”
华妃冷哼一声:“她那是自找的!沈常在居然胆敢帮着那个狐媚子争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也该让她尝尝苦头长长记性。你去传本宫的意思,命沈常在将宫规抄写一千遍,好生反省自己的过错!”
储秀宫内再度愁云惨淡,甄嬛又染上了风寒,病情缠绵反复,终日卧病榻之上。
原本华妃早就把沈眉庄这个人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就因她出手相助甄嬛,再度引起了华妃的注意和敌视。
如今的沈眉庄日子过得苦不堪言,不仅要抄宫规,还得隔三岔五地前往翊坤宫,忍受华妃变着花样的羞辱欺凌。
这一天,华妃躺在榻上,悠然自得地看着沈眉庄抄写经书。可怜的沈眉庄已经抄写了一个时辰,双臂早已酸麻胀痛,几近失去知觉,但她深知华妃的脾气秉性,丝毫不敢有所怠慢。
就在这时,小厦子神色匆匆、步履匆忙地快步走了进来,一进门便忙不迭地向华妃行礼请安:“给华妃娘娘请安!”
华妃见状,疑惑地问道:“怎么这么着急,有什么要紧的事?”
小厦子恭敬地回道:“皇上请娘娘去一趟养心殿。”
华妃急忙问道:“究竟发生何事了?是不是皇上那边出了状况?”
小厦子赶忙躬身回答道:“皇上龙颜大怒。”
听闻此言,华妃心中一紧,脸上瞬间浮现出焦急之色,她连忙转头对身旁的沈常在说道:“你先自行回宫去吧。”沈眉庄如释重负,忙行礼告退。
“玉心,速速备好轿子,本宫去养心殿瞧瞧。”
没过多久,华妃乘坐的轿子便稳稳停在了养心殿前。华妃迫不及待地下了轿,高无庸快步迎了上来,一边行礼一边说道:“娘娘,您可算是来了!皇上今儿个大发雷霆,把奴才们全都给轰了出来,皇上这会儿只想见娘娘一个人。”
华妃心急如焚,问道:“到底是因为何事惹得皇上如此动怒?”
高无庸微微皱起眉头,压低声音回道:“据奴才所知,似乎是因敦亲王所呈递的那份奏章而起。”
“那你可知这奏章上面究竟写了些什么内容?”
高无庸略作思索后,小心翼翼地回道:“听说是一份请求封赏的奏章,但其他的奴才也不敢妄加揣测。”
话音刚落,忽然从殿内传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放肆!”
华妃心头一颤,加快脚步朝殿内走去。进入殿内后,她一眼便瞧见皇上脸色铁青,眼神凌厉。
华妃赶忙上前几步,柔声劝慰道:“皇上息怒,莫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臣妾斗胆请问,究竟是何事让皇上这般恼怒?”
皇上稍微平和了一下怒气,“允娥竟然这样大胆,要朕请封他的生母温僖贵妃为贵太妃,并迁葬入先帝妃陵。温僖贵妃是先帝嫔妃,虽然早死,追封亦在情理之中,只是温僖贵妃当年死得难看,先帝下旨不许葬入妃陵。”
华妃微微欠身,娇柔地说道:“皇上,这后宫不得干政乃是祖训,臣妾岂敢妄加置喙。”说罢,她轻抬美眸,含情脉脉地望向皇上。
自从上次皇上赏赐了诸多典籍之后,华妃倒是真的花费了一些心思去研读。让她心生敬畏,对于朝政的事她很是谨慎。
皇上看着收敛了许多的华妃,原本因愤怒而紧绷的面容逐渐缓和下来,他微微颔首,语气和缓地道:“你能如此深明大义,朕深感欣慰。只敦亲王,此次行径实在过分,简直就是公然要将朕陷于不孝不义之地,连先帝的颜面都全然不顾了。”说到此处,皇上不禁又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华妃连忙附和道:“臣妾久居深宫,对于朝堂政事知之甚少,但仅就敦亲王此番举动而言,的确称得上是大逆不道、目无尊长。他竟敢对皇上不敬,皇上为此动怒也是理所当然之事。还望皇上莫要太过气恼,以免伤了龙体。”
皇上面色冷峻,声音冰冷地说道:“朕绝对不会依从敦亲王所请。朕是九五至尊,又岂能容忍得了他人对朕胁迫和挑衅?那些自以为出身高贵,或是仗着身为皇亲国戚便肆意妄为者,朕断断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站在一旁的华妃眼见皇上如此威严赫赫,心中竟是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惧意,忙开口应和道:“皇上圣明!”
皇上意味深长地说道:“世兰呀,还是你最知晓朕的心意。倘若这满朝文武、天下臣民皆能如你和你兄长一般,不因受朕的宠爱和功劳而骄横跋扈,不以功造过,那么朕便可高枕无忧了。”
华妃向来对揣测他人话语中的深意并不擅长,但此刻听到皇上这番话,她即刻明白过来,皇上这分明是在借此事提醒她和其兄年。
想到此处,华妃不禁暗自庆幸,还好哥哥如今远在边疆戍守,并未卷入这场风波之中,不然恐怕连哥哥也要受到牵连,被皇上厌恶。
华妃赶忙再次向皇上表忠心,“臣妾与哥哥定然不敢违背皇上的意思。臣妾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一心一意侍奉好皇上,而哥哥更是忠心不二,满心满眼只为皇上尽忠效力。”
华妃回到翊坤宫后,整个人心神不定,忙提笔疾书。她在信中言辞恳切地提醒年羹尧千万不可结党营私,更要与敦亲王保持距离,切不可往来过于密切。
前脚信刚送出去,转身玉心就悄悄地将信上的内容一字不落地禀报给了皇上。
皇上微微扬起嘴角,心中暗自思忖着华妃总算是开了窍,不枉他以来如此煞费苦心地对其提点警示。
在寿康宫内,太后正与皇上谈论着近日之事。太后缓缓开口道:“哀家原本还以为皇帝会应允敦亲王的请求。”
皇上语气坚定地回道:“儿子怎会容忍敦亲王如此肆意妄为!”
太后试探性地说道:“哀家瞧着华妃,心里总是隐隐有些担忧,生怕她会重蹈当年温僖贵妃的覆辙啊。好在她至今尚无子嗣,倒也能让哀家稍稍安心一些。只不过......”说到此处,太后略微停顿了一下。
皇上冷声说道:“儿子知道皇额娘的意思,皇额娘不必再说了。”
“君王须有君王的决断,若华妃他日有了身孕并诞下皇子,以年羹尧如今的权势地位,必定会全力扶持那个孩子登基。待到那时,若有逼宫篡位的一日,恐怕哀家和皇帝就连容身保命之所都没有了。”说完这番话,太后满脸忧虑地看向皇上。
皇上眉头紧皱,沉声说道:“华妃侍奉儿子多年,对待儿子是真心的,儿子是人君,亦是人父。当年华妃有孕,儿子不得已杀了自己的孩子,焉能不痛?儿子不会再重蹈覆辙,等华妃有了孩子,无论男女,儿子都会加倍疼惜这个孩子。儿子也希望皇额娘不要有别的想法,谁都不能再伤害华妃的孩子。”
太后轻叹一声,“哀家也是为皇帝着想,既然皇帝心意已决,哀家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