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惠敏挥挥手,“走吧!”
要是在栾城,她还会讲讲价,初来上海,一切都那么陌生,宁惠敏心里不免有些紧张,不想再为砍价费神。
不知是车夫故意绕路,还是真的那么远,整整跑了四五十分钟,才到圣玛利亚医院。
在医院门口下了车,宁惠敏并未进去,而是去了旁边一个饭馆。
伙计穿着蓝布斜襟大褂,满脸笑容迎了上来,“客官!几位啊?”
宁惠敏:“一位,有包间吗?”
伙计愣了一下,又立马反应过来,“客官,包间有包间费,一个人的话,在大堂吃好,实惠!”
宁惠敏摆摆手,“我出包间费就是,麻烦给我安排个包间。”
伙计见她这么说,也不再劝,把她领到一个包间,递上菜单,“咱们包间,起步价是二块大洋,如果到不了,需要另外支付一角的费用!”
宁惠敏点头,接过菜单,“好。”
她一个人,并未多要,只点了一份汤面,一份响油鳝丝,一共花了六角钱,加上包间费,就是七角钱。
伙计拿着菜单出去后,宁惠敏毫无形象的瘫在了椅子上,她的脚又疼又痒,令她苦不堪言。
但她不能现在就去医院,那里人多眼杂,她现在精力不济,万一被人顺走提包,她会哭死!
目前要紧的是填饱肚子,再找一安全的住处,好好休息一番!
“客官!鸡汤面一份,请慢用。”
“等一下,小哥儿,我跟你打听点事!”
伙计向外走的脚步停住,宁惠敏继续说,“附近有大的酒店吗?”
伙计:“哎呦!咱们这儿离圣玛利亚医院近,住宿的地方多的是,查理饭店,就在这条街上,不过那里是洋人开的,比较贵。您要想找经济实惠的,可以去东边的兴圣街的兴发旅馆。”
宁惠敏:“好,谢谢。”
伙计:“客官客气,我在这儿干了七年了,熟的很,有什么事尽管问我!”
宁惠敏再次点头道谢。
这个年代赁房的信息,一般都会登在报纸上,她先找家好点的酒店住一晚,明天一早去买几份报纸,看着上面的出租信息选房,这样选择性更多一些,也更安全一些。
不一会儿,响油鳝丝也送了过来,宁惠敏大快朵颐起来。
吃过饭,宁惠敏推着行李,慢悠悠的离开饭馆,踏上街道,一边走,一边找查理饭店。
走了没几分钟,她就远远看到半圈非常大的英文字母,‘charlie’s Restaurant’
在那上面还有几个闪闪发光的字‘查理饭店’。
看着这一切,宁惠敏颇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哇!原来这个时代的上海,竟然这么繁华!
她的心里突然少了一丝忐忑,多了一丝雀跃。
她心情很好的推着行李,走向闪着霓虹灯的大饭店。
厅门两边站着两个印度迎宾,见宁惠敏过来,先是打量了她一番,才打开身后的门,请她进去。
宁惠敏沉默着走进大厅,里面装修非常豪华,屋顶正中央,吊着一个硕大的水晶灯,照的满室亮堂。
两个穿着灰色西装的白人站在柜台后,在给一位先生办理入住。
宁惠敏刚要过去,一个身穿同样西装的华人走了过来,“小姐,我帮您推行李!”
宁惠敏眼疾手快的阻止了他,“不用,谢谢!”
那人尴尬的直起弯下的腰,略有些无措,宁惠敏猜他可能是想要小费,从兜里掏了一角小银元递给他,“这个给你,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行李我自己推。”
那人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笑,把钱接了过去,陪着宁惠敏向柜台走去。
她到那,上一位客人,刚好办理完,她拿出卢香玲的户籍,刚要递过去,后面响起一道英文,“我订一间套房!”
随着话音,一只拿着证件的手越过宁惠敏,递到柜台前。
让她没想到的是,柜台后的白人服务员,竟然真的接过了那人证件,隔着宁惠敏就要给他办理。
“打扰一下,是我先来的,请先给我办理入住。”宁惠敏大声的用英文说道。
姑奶奶不发威,你还把我当病猫了!
那白人后知后觉的抬头看向宁惠敏,用英文道:“你先等一下,我给他们办好,再给你办。”
宁惠敏转头看向身后,一个穿着高档定制西装的青年,正搂着一个艳丽女人站在那里。
那男人见宁惠敏转头,还笑着用手蹭了一下脑门上的大背头,宁惠敏面无表情的转回头去,用英文道:“你们经理是谁?给我叫过来!我要投诉!”
旁边的华人服务员连忙用中文劝阻她,“小姐,这位是财务局于秘书,是查理饭店的老顾客了,很快就能办好入住,你稍等一下可以吗?”
宁惠敏很不爽,凭什么她花钱,还要受欺负?
“不行,我先来的,必须先给我办!你们查理饭店就是这么店大欺主的吗?把你们经理给我叫过来!”
她的喊声,并未让白人服务员改变主意,而是讥讽的对她道:“等不了,你可以离开!”
读万卷书,真不如行万里路,在出行的第一天,她就见识到了这个时代最好的服务和最差的服务。
“怎么回事?这么多客人在,你们在大声喧哗什么?”不知什么时候,一个金发碧眼的英俊男子,走了过来。
“经理!”
三个服务员,不约而同道。
宁惠敏扒着柜台,侧身大声道:“原来你就是这里的经理!你们查理饭店的服务人员,欺软怕硬,看人下菜碟!”
“明明是我先来的,却要给后来的人先办理入住!”
“我提出异议,他还赶我走!”
这么一会儿,后面又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个穿长袍,戴眼镜的男子听到宁惠敏的话后,义愤填膺道:“查理饭店什么时候也学会拍马屁了?!”
“这位小姐,我是《新民日报》的记者,能采访一下你吗?”
有如此助攻,宁惠敏岂有放过之理,“当然可以,你采访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