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热浪让毫无准备的士兵们昏昏欲睡,他们半耷拉着脑袋,眼前逐渐变得朦朦胧胧。帝国的士兵仍旧没有发动冲锋的准备。空气弥漫着紧张和不安,硝烟封闭了他们前方的黑土。
下午三点钟,第一声响亮的哨声突然从阵地另一头传来。所有士兵一下振奋了精神,他们瞬间提起了步枪,冒着红光的枪口刹那间对准了仍在飘散的硝烟。
第一声哨声之后,他们渐渐听到了一阵阵急切的脚步声;不久之后,第二声哨声又从阵地右前方传来,再然后是左前方;接着又是正前方。斯威尼文特的士兵们慌张地把半个身子搭在战壕的布袋上,枪口对准前方。
机枪手们更加紧张,他们紧紧握着机枪的转把,又紧紧盯着那片还没有完全消散的白烟。白烟遮蔽了帝国士兵的痕迹,他们绝对在慢慢奔跑;脚步声非常密集,而且也非常响亮。
吉金斯在要塞上观察着白烟之后的帝国士兵,虽说很模糊,但他还是能看见无数正在悄悄奔跑的黑影。他没有第一时间奔下要塞,而是站在要塞的高台上凝望着这一切的发生。
战壕内早已热气熏天,士兵们流了汗,却没有多少人是真的因为热浪来袭而流汗的;他们死死握着步枪的扳机,全都紧张地看着那阵缓缓朝四周散开的白烟。就在这时,帝国士兵的身影越加明显起来。
“嘿,你们几个!”那个军官小声朝着他身旁的士兵们,“你们几个,去战壕右边的高台上狙击。你们得挡住第一波进攻。”他刚下令,数十个士兵瞬间蹲伏身子跑向前方。
接着,那个军官也弯着腰跑过人群,来到碉堡内的炮手身边。“同志们,”他对那些炮手说,“等帝国的士兵冲锋,你们的大炮就要发挥作用了。”那些炮手都点了点头。
那个军官再次跑到士兵身边,他手中握着一把手枪,枪口冒着绿色的诡异光芒。第二声哨声过去了许久,直到第三声哨声传入他们耳中,几乎震天动地、骇人听闻。接着,一发炮弹瞬间席卷了战壕前方的黑土地上,震得士兵们丢下了步枪。
第三声哨声吹响了,第四声哨声紧随其后。无数发炮弹再次轰炸着他们前方的阵地。进攻正式开始了。这时,大片的硝烟已然全部消散,黑压压的人群立时出现在战壕前方。他们怒吼着、嘶鸣着,炮弹落在他们前方的土地上,溅起点点水花。
机枪手们对准了正在战壕前方穿行的士兵。哒哒声瞬间刺进他们的耳朵。红色的激光在地上四处乱窜,流弹穿过无数士兵的脑袋。呜呜的声响搅得世界不得安宁,红色的、蓝色的、绿色的烟雾在他们前方缓缓升起,简直快刺瞎他们的眼睛了。
帝国的士兵依旧在冲锋,他们一边喊着口号:“帝国万岁!”一边往阵地跑来。机枪手调整着机枪的枪口,确保每一发子弹都能狠狠射进那些士兵的胸膛、心脏,或者是脑袋、身子;要不然,就用无数的炮弹把他们炸成肉沫。
一个士官大喊着冲上前来;然而下一秒,他就抽搐着倒在了地上,脑袋被削去了一半。更多的帝国士兵开始穿过战壕前方的铁丝网。他们鱼贯进入了阵地前没有丝毫遮挡物的平地。
机枪手马上把枪口对准了那些还在冲进阵地内的士兵,哒哒声在阵地四处响起。趴在战壕边上的士兵们不断开枪还击,红色的、绿色的、蓝色的激光和烟雾与背后的阳光形成了别样的光景。
吉金斯在要塞内张望着地图,要塞内同样站着其他士官。他们吞了吞口水,战况激烈时,他们还想伸长脖子去看;可惜流弹和炸弹打消了他们的念头。
“听着,你们得穿过战壕,到达另一边的密室里。”吉金斯对其中两个士官说,“你们得指挥在那里战斗的士兵们。我们的战线挖得很长,因此我们需要更多的人手。
“另外,嘿,你们两个小伙子,得好好盯紧下方的情况。这次的进攻不容我们失守!”吉金斯刚下令,那些士官飞也似地跑了出去,全然不顾外头可能正在肆意飞翔的流弹了。
吉金斯再次从要塞顶上的高台凝视着战场的情况。诚然,一大片烟雾挡住了他的视线,就如同先前那样,但在无尽的白烟中,他看见了无数正在奔跑的黑影,看见了闪亮的激光;也听见了让他不安的阵阵嘶吼。要塞内还有无数士兵把守,他们抓紧加固要塞的大门。
战场上的情况无一例外,都会更加糟糕。战壕内有士兵倒下了,最开始是一个——上一秒,他还在艰苦作战,下一秒,子弹就穿进他的脑袋——然后就是第二个,再然后就是第三个。
机枪手依旧肆意倾泻着子弹,他们前方逐渐聚拢出红色的、带着血腥味儿的雾气。有的士兵差点呕吐,就连握着枪的手都有些不稳了。越来越多的帝国士兵穿过了铁丝网,不过他们的牺牲也很大:有的士兵的尸体挂在了铁丝网上,有的士兵被炸得只剩一双血淋淋的手。
帝国不断发射着炮弹,斯威尼文特也不甘示弱。实际上,斯威尼文特发射的炮弹远比帝国的多。每一发子弹都坠落在他们面前的土地上,大地都在颤抖,无数泥块飞溅在他们的军装上、步枪上。
第五声哨声再次传入他们耳中,不过着实非常轻微。在一大波人海和炸弹的呼啸声中,他们早已忘却了那催命的哨声。炮弹再次在他们前方的土地炸开了花;激光再次贯穿士兵们的胸膛。越来越多的帝国士兵倒在战壕前方,然而,斯威尼文特也有越来越多死去的士兵。
空气里满是血腥味,就连水坑都被血液填满。帝国的士兵们踩在鲜血当中,向他们发动进攻。士兵们能不能活着穿过铁丝网、能不能活着来到战壕前方,又能不能跳进战壕里,杀死那些敌人,全靠上帝的眷顾。当然,他们设立的防御工事确实有极大的用处。
“炮手们!”那个军官喊道,“发射炮弹!机枪手们,快点射击前方的敌人!”说完,那个军官也拿上了步枪,并给步枪装上了刺刀。
越来越多的士兵拿起了工兵铲、给步枪装好刺刀。帝国的前半部士兵身上没穿任何装甲——实际上,他们就是用来送死的——激光轻松穿过了他们的肉体,把他们炸成一大片血雾,以及一地的肉块。
不过,就算斯威尼文特的士兵倾泻了所有激光、子弹,以及炮弹,帝国的士兵还是轻易来到了他们跟前。有的士兵几乎纵身一跃,就要跳进战壕中;工兵铲刺进他们的血肉中,卡住骨头。刺刀闪烁着骇人的红光,地上几乎全是喷溅的鲜血。
很快,更多的帝国士兵冲过了铁丝网阵地,他们扣动步枪的扳机。更多的炮弹在他们身边爆炸,流弹飞溅,站在要塞高台上的吉金斯险些被击中。他忽然感到一股莫大的愤怒,愤然拿起了枪。
他跑下高高的楼梯,要塞里的士兵还在修筑防御工事。“士兵们,再找些上好的资源!”他嘶吼道,“快去,在要塞里找,快点儿!大伙儿,守好要塞前方,不要被他们攻下!”
“大人,炮弹击碎了我们一部分铁丝网;而且,更多的炸弹,意味着更多的伤亡!”一个士官突然跑了进来,“东边的战壕内已被帝国士兵攻入了。我们得小心。”
“我们更要抓紧修筑防御工事了。”吉金斯说,“现在快到晚上了,帝国的攻势还不如那般凶猛;我们必须得趁着这段时间进行最后的防御!”
吉金斯一边催促着工程兵,一边张望着战场的情况;他的动作简直张牙舞爪。战场上,越来越多的士兵倒在了无尽的血泊之中。激光穿梭在战壕之中,更多士兵转瞬即逝。
最终,大部分帝国的士兵还是冲进了战壕中。他们手拿骇人的军刀,红光一闪,他们跳入战壕中,瞬间杀死了无数守军。斯威尼文特的士兵们也挥舞着手中的弯刀,荧光在刀身上闪耀,把敌人的血肉都烧灼了。
工兵铲劈开了敌人的胸膛,刺进敌人的血肉;刺刀猛地扎进敌人的心脏,直到他们流干最后一滴血;帝国的士兵和斯威尼文特的士兵依旧在内斗。不过,帝国的士兵终究没有配置外骨骼装甲,他们的军刀只能砍伤无数斯威尼文特士兵(以当时的情况来说,真正被杀死的斯威尼文特士兵并没有多少)。
很快,那些没有装甲的帝国士兵就落下风头了。他们被刺穿了身子,鲜血喷溅在守军的身上。腥风血雨的时期到来了,只是这次的规模还不如之前那般大。
战壕内的帝国士兵在一定程度上失败了,他们开始挣扎着爬出战壕,却被刺刀杀死;他们的双手、双脚都被斩断,痛苦地跪在泥土上。大部分士兵被炸断了双腿,他们在地上匍匐前行,血液却在最后一刻流尽,让他们一命呜呼。
吉金斯在要塞内指挥着那些修筑大门的士兵。“快来,我们这里需要更多木板;对了,别忘记给那个地方加多几个掩体。”他的嗓子都哑了,不过当前局势却不能让他停下手中的工作。
守军一直战斗到半夜,远处赫然升起一轮清洁的明月,天空中不再有那般多飞舞的炮弹,进攻才稍稍放缓。在守军阵地内的帝国士兵几乎全被杀光;剩下的伤员则当了俘虏。夜间到来,帝国的士兵似乎不再打算进攻,双方的阵地都是死一般的寂静。
医疗兵又有活干了,而工程兵则几乎日夜不停地修筑着防御用的工事。他们修补战壕破损的部分,丢弃那些已经故障的机枪,然后再装填上新的;他们一直在修修补补。
夜间,帝国发动了最后一次(不算进攻的)进攻,空中单位霎时徘徊在守军的阵地之上,不仅仅是一架架直升机;有时候还能窥见一头飞兽的庞大黑影。他们的确在守军阵地上空徘徊,不过并没有投下炸弹,那头飞兽也没有冲下来咬人。
“伤员们的情况怎么样?”那个军官来到一个医疗兵身边问。
“综合情况来看,”那个医疗兵摘下了口罩,“大部分都没有救活;就算活了,恐怕也得留下后遗症。有些人已经移交战地医院了。在这里的大部分士兵,都需要截肢。”
“我们的伤亡情况不容乐观。一个下午的战斗,我们就损失了将近一千个士兵。”
“而且,这还只是我们粗略统计的结果。”那个医疗兵补充道,“长官,明天上午的战斗,还有什么安排吗?”
那个军官摇了摇头。“帝国现在还派遣了空中部队,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我们的空军部队还需要一些时间休整。飞兽的嘶吼声听着是那般渺远。那些丑陋的生物最喜欢趁着夜间行动。在古代,它们被冠以‘食尸兽’,看来并不是浪得虚名。”
那个医疗兵点了点头。要塞内也是无尽的哀鸣。夜间的阵地显得无比晦暗,松软的泥土上躺满了士兵的尸体,血液凝结成亮紫色,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大部分帝国士兵依旧不肯放弃,他们悄悄跨过铁丝网,对他们发动了一次小规模的进攻。
一个侦察兵来到那个军官旁。“大人,有一部分帝国士兵再次攻过来了。我们要怎么办?”
“规模不大。”那个军官看着手中的终端说道,“叫那些机枪手干掉这小规模的士兵。当然,我相信只要开了这枪,我们就没有回头路了。”
那个侦察兵应了一声,接着迅速跑开了。
相反,距离要塞极远的战地医院内,则又是另一番光景。吉金斯在踏上前往战地医院的泥泞小路时,一直心神不宁。他托着腮,郁闷地坐在货车的长椅上。第一场战斗已经结束了,但远处,帝国阵地还是升腾着让他胆战心惊的火光。
月光照在战地医院前方的小棚屋上,洒下无数光辉;夜空中点缀着闪闪明星,看起来竟那样美好。远处的战地医院亮着明黄色的灯光。他能听见医院内传来的哭嚎,能听见医院内的哀鸣;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士兵的惨叫声。
他推门而入时,一股强烈的药味猛地钻进他的鼻腔;血腥味儿、药草味儿、酒精味儿不断刺激着他的鼻子,甚至让他整张脸都感觉火辣辣的。无数士兵正躺在简陋的病床上,有的还在挣扎呻吟,或者奄奄一息。有的士兵已经盖上了白布,送往停尸间。
无数护士来回奔波,时间在这里并不存在;死亡的士兵更多,能活下来的士兵也落下了后遗症。
吉金斯走到其中一个病床边:那个士兵已经截了双腿,护士们给他装上了机械腿。但他还是不能一下恢复到以往的状态。他脸色苍白,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人一样。
他的嘴唇动了动,双手垂在病床边。吉金斯闭上了眼睛,似乎在悲悯他的遭遇;却又夹杂着愤恨与不安。要塞的第一场战斗,斯威尼文特的士兵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阵地没有被夺去,然而伤亡的情况也不容轻视。
护士来来往往,他们已在这种情况下连续工作了两天两夜,期间没有像样的休息时间。吉金斯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他们甚至没能注意到他的存在。
第二天的战斗结束了。帝国伤亡惨重,斯威尼文特也一样。吉金斯看着明亮的月空,他忽然开始好奇这场战争的真实性,开始在意这场战争的伤亡情况。他以前不太在乎这些情况;但现在,他却突然无比担心。
“大人,我们的伤亡报告。”一个护士把一张白纸递给了吉金斯。
吉金斯接过那张白纸,上头的黑色字迹已模糊不清,但还有几行大字极其清晰:
战争的第一天,伤亡情况不容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