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道姑年纪大,性子又软,有点被牧云安陡然冷厉下来的脸色吓了一跳,连忙答应着去了。
牧云安攥紧手指,脸色阴沉得厉害。
刚才,那女人身形一闪,便自偏门进了大殿。
可就这短短一瞬,牧云安就看得清清楚楚,那就是一个浑身散发着骚气,只要勾引男人的贱人!
若叫她见了太子的面儿,还不生扑上去?
不行,绝对不能叫她撞上李怀肃!绝对不行!
她要当面打那女人耳光,扒了她衣裳,叫她赤着身子滚出玉清观去!
叫诸天神佛都瞧瞧那女人的骚样子和肮脏的心肠!
心中正想得畅快无比。
牧云安只瞧见刚才那老道姑,佝偻着身子,自角门里退出。
只有她一个人,身周不见那女人身影。
牧云安拧眉,劈头便问:“人呢?”
“牧小姐容禀,”老道姑躬身道:“是……太子殿下在殿中,不许、不许旁人进……”
“什么?”
牧云安倒抽一口冷气,身子都跟着摇晃了两下。
那贱人,真是冲着太子去的!
牧云安:“不是已派人来知会过,这七日不许不三不四的人进观朝拜?如何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老道姑只是讷讷的,不敢言语。
牧云安一行人,是在李怀肃所在大殿背后偏僻处。
知道角门怕是有人把守,怕惊动了,反而进不去。
牧云安一跺脚,“本小姐自己去!”
疾步绕向大殿正门。
殿内。
李怀肃仰首,看着殿内香火缭绕后,那尊高大的姻缘娘娘金身。
他迟疑片刻,终是伸手向供桌上的竹制签筒。
他不像母后,这神佛之事,他原本是不信的。可心中疑惑,实在无人可解,也……无人可倾诉。
“哗啦哗啦……”
男人冷玉似的手指,轻轻摇动签筒。
筒内,百根竹签上上下下地起伏,相互挤压、碰撞。可也不知怎的,但凡有那根竹签冒头些许,又很快滑回筒中。
就在李怀肃觉得这签是求不出来了时。
“啪嗒”一声轻响。
一枚旧得有些泛黑的竹签,已然掉落在地上。
李怀肃拾起。
那枚竹签是背部向上。想是经常被摩挲,边缘都泛起了亮光。
李怀肃不着急翻过,反用手指轻轻捏住那竹签,指尖摸着刻在背面的字。
摸到第一个字,他心中猛地向下一沉。
下。
十几岁便驰骋疆场,杀敌无算的男人身子一僵,指尖竟有些微的颤抖。
已是个下签了,不会更糟……
李怀肃终是低下头,翻转竹签。
只见上面,赫然刻着:
下下签。
云媞心中……
当真,没有他了?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这竹签上只有编号,李怀肃木然地攥着签子要去寻那解释的签文。
一只细细的手腕,自青色道袍的宽袖里伸出,径自捏住了那枚下下签。
“什么人?”
李怀肃皱眉,猛地抬头。
却见——
“云媞?你、你如何来了?”
一股喜意,竟夹杂着一丝丝的酸涩,直涌上心口。
李怀肃拼命忍下咳嗽,定定看着眼前女孩。
就好像,她只是一个美梦。
为了不太扎眼,云媞也换了道家装束,一头流丽的长发统统束在头顶,用一根如意云头木簪紧紧簪住,除了腕上一串暖玉流珠,身上再无旁的装饰。
更衬得她一张小脸如云间皎月,清冷出尘的风姿,尽在眉眼之间。
李怀肃看得痴了。
瞬间竟不知道,眼前的女孩儿时梦,还是……手中的下下签,是梦。
抑或,两者都是。
他正愣着。
云媞唇边,笑意盈满了两个小小的梨涡。
云媞:“殿下要离家七日,妾怕。”
“怕、怕什么?”
“怕殿下大婚后,就不记得妾了。”
“我不会……”
李怀肃一下子顿住。
云媞说她怕,还肯从栖霞山一路追他到玉清观。
她……她没有不在乎他!
她简直就是在乎得不得了!
男人眉心阴霾散开,面上也带了笑,他刚想说些什么。
殿外,传来牧云安尖利的声音:“知道太子在里面!本小姐可是未来的太子妃,为何连本小姐都进不得?”
守门的侍卫被牧云安吼得耳朵生痛,不得不耐着性子解释:“牧小姐,太子殿下说了,他要独自一个人进殿参拜,明明白白说了,是一个人。”
“本小姐又不是别人!难道太子是特特吩咐了,我牧云安不许陪伴在他身边?”
“这……”
牧云安再顾不上旁的。她只是怕,她若来晚了,太子便要与那骚狐狸碰面。
到时候不知又要多生出多少事端!
再一抬头,只见这大殿正门上,牌匾上竟是“姻缘殿”三个大字!
牧云安更是心中的不安瞬间压过了理智,她身子一侧,竟从那侍卫身边一下子溜进了殿内。
身后,侍女金岚连忙也急步跟上。
牧云安提着裙子,气冲冲进得殿内,便瞧见李怀肃背影。
“太子哥哥!”
李怀肃闻声,转过头来。
牧云安目光飞快地在殿内逡巡了一圈。
根本没有什么女人。
藏哪儿了?
她还想再找,却见李怀肃目光黑沉地望过来:“何事?”
早些时候因提起云媞,李怀肃对牧云安态度已缓和了许多。可这一声“何事”,声音重又冷得不行。
像是在怪牧云安……
打断了好事!
牧云安心中一沉。可她到底不敢直说,只能嗫嚅着道:“太子哥哥一直在此处?可、可瞧见旁人进来?”
她猛地抬眼,盯着李怀肃脸庞,“别的……女人?”
此话一出,牧云安敏感地察觉到。
身周气压陡然一沉。
压得她几乎喘不上来气。
牧云安掌心冒出一层细汗。
她不过问了一句,李怀肃为何生气?难道真的是……
片刻后。
李怀肃:“你可知,你我斋戒是为自己,也是为国祈福。可孤听说,你早一日把不顺眼的坤道统统遣走,可有此事?”
完全没想到李怀肃会这么问。
牧云安小脸一白,小嘴空张了张,竟有些说不出来话。
太子哥哥怎么知道了?
是刚才那个女人……告的状?
李怀肃:“孤给你三日,把被你扰了修行的坤道都恭请回来。”
无奈,牧云安只好红着眼眶:“……是。”
李怀肃走后。
牧云安又在姻缘殿里转了一圈,到处都没有旁人的痕迹。
刚才那女人,太子不曾提起。
难道,是自己关心则乱,看错了眼?
还是……
太子也在遮掩那女人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