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云安被金岚搀扶着,只觉心口一片寒凉,脚下也有些发软,险些就站不住。
她和娘费尽心机,夺来了太子妃的位置。
没想到,死了一个牧云媞,还有这么多不要脸的女人,往太子身上生扑!
更骇人的是,太子竟不怪罪,还帮着哄骗她牧云安!
他怎么可以?
她是他未来的妻啊!
想着,牧云安眼中已蓄起泪来,她咬着嘴唇,颤巍巍地:“金岚,我怎么办,怎么办哪?”
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姻缘殿中回响。
“我的小姐,你大喜日子就在眼前,可不兴哭啊!”金岚连忙掏出刚才李怀肃给了那方手帕,递到牧云安跟前,“小姐您看看,太子心里有你!”
“可、可那贱人,你刚才不也瞧见了?那骚背影……”
“小姐,您知道殿下,他不是见色起意的那种人!”
牧云安垂下眼睫。
是啊,李怀肃性子本自端方,对自己要求极严,确实不沉溺于女色。
牧云安看向身边婢女,“那你说,太子哥哥若对那女子没意思,为何要帮她遮掩?”
“这……”金岚眼珠一转,“小姐,奴婢说句僭越的话,太子殿下刚才不是叫你把那些被赶出去的坤道都好好地给请回来?或许,那女子只是被赶走的女道士,无处可去,心中又有些不忿,才混进来告状的呢?这样私下里告状的事,殿下怎么也不会叫女道士跟小姐你见面?若当面争执起来,殿下面上也无光。”
牧云安细思,金岚的话,确有几分道理。
这么解释,就全说得通了。
见自家小姐神色稍缓,金岚轻轻松了口气,又双手捧着那方手帕,举到牧云安跟前。
“小姐,太子殿下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他今日给您这方手帕,说明心中是以您为重!您可千万要稳住,不要失了太子欢心啊!”
牧云安白嫩的手指接过那方手帕,轻轻地凑近自己鼻尖。
男人身上独有冷冽的松柏香气,充斥在鼻端。
今日,太子待她这样温柔,是因为……
自己提起了牧云媞。
牧云安手指一颤,猛地攥紧了那方手帕,在素白的绸缎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抓痕。
牧云媞……
为今之计,只有多借那女人的名头,才能让太子对自己多多怜惜。
另一边,李怀肃离了姻缘殿,疾趋几步,赶上先走一步的云媞。
秋日暖阳下,云媞一身青色道袍,立在枫树下。
日光穿过鲜红胜火的枫叶,把点点明亮的光斑投在女孩瓷白的小脸和纤细的脖颈上。云媞仰着脸,微微眯起眼睛,对着李怀肃微笑。
李怀肃心中一动。他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
云媞却率先提起了牧云安:“安儿年纪小,性子敏感,从小就爱哭,心思却最是单纯的。殿下不怪她吧?”
李怀肃愣了愣。
牧云安给他下药,这是……心思单纯?
但不想叫云媞知道自己妹妹的腌臜事,省得她跟着也面上无光。
李怀肃:“孤不怪她。”
他顿了顿,又道:“你们姐妹情深,待大婚后,我会告诉她你还活着,让你们姊妹两个相见。”
到时候,牧云安虽是正妻,可云媞是她姐姐,她定不会为难。
云媞不语。
李怀肃:“婚后,牧家和皇室便同是一家人。你既不再怪牧老师,等时机成熟,我会慢慢把你的事告知于他,叫他放下心结。到时候才是你们一家,真正的团圆。好吗?”
好一个真正的团圆。
葛氏和那牧殊城,害死了自己母亲,又害得自己做人外室,大好的前程毁得干干净净。
牧云安则是占去自己婚事,占去娘留下的全部嫁妆。
和这样的家人,团圆?
李怀肃眼中,云媞脸上笑意水波似得一荡,又渐渐加深。
现出十分欣喜的模样。
云媞:“好啊,妾也盼着能有那一日,好团圆。”
不过,不是她和他们团圆。
是她一个个地送他们下去,跟她的娘亲,好生团圆。
见云媞笑着,李怀肃彻底放宽了心,男人修长的手指隔着衣袖,轻握云媞手腕,“来了,便不走了?”
女孩清凌凌的声音传来:“不走了。妾想在这里住上七日,伺候殿下。”
这……于礼不合。
可李怀肃着实高兴。
不说旁的,他担心云媞的不寐之症,到底要女孩在他身边,他夜里亲自看着,才觉安心。
想着,李怀肃差人唤来玄水,叫他在自己住处旁,给云媞安排单独的袇房休息,可跟着云媞一起来的来福和狗尾儿,却要另外远远地安排开去。
见到云媞,玄水一愣。
他自幼在道观中修行,不曾入世,性子憨直。
但再憨直,看到李怀肃握着云媞手腕,言语中又多有回护,玄水也瞬间明白了这女子怕是和太子的关系不简单。
可太子……是跟着未来太子妃一起来的啊!
这女人,是太子带来的?
玄水心中惊诧,面上就着了相,一时间竟想不起答话。
李怀肃浓眉皱起,刚要说话。
云媞按了按他手背,向玄水道:“这位小师父可是觉得为难?怀肃哥哥,我们还是去寻他师父,真正说得上话的人吧。”
看见云媞,丹华真人瞬间就明白过来她就是李怀肃口中那个心悦的女子,不禁在心中暗暗叹息。
他交代玄水,给云媞安排紧挨着李怀肃袇房的住所。还特意差人去自己私库中,找了一小罐茶叶送给云媞,还说这茶与玉清观后的山泉水最为相宜,让云媞试试。
云媞收下,道谢,随着李怀肃退出了丹华真人房间。
见两人背影相携着远去,丹华真人重重叹了口气。
一旁,玄水:“师叔,就让这个女子,这么不明不白地住在太子近边,不怕、不怕障碍修行吗?”
“你啊,太痴了。”丹华真人摇了摇头,“太子是未来的一国之君,只是来祈福,又不是真的要做道士,何苦守这些清规戒律?”
“那师叔为何叹息?”
“你不见,太子眼中全是那女子,只有那女子。可那女子眼中……却有太多太多的东西。”
太子在她心中,怕是根本占不到什么。
丹华真人安排了性子更为圆融的道士,在李怀肃袇房旁,给云媞安排了一个清幽的小院。还特意送来了一瓮山泉水,叫云媞拿来煮茶。
来福忙接在手里,谢过道士。
道士走后,来福掩上门:“小姐,刚才好险就要被那个牧云安给看见你了!奴婢的心,跳得好快!小姐现在的身份,可不能叫那牧云安发现!不然……”
“无妨,”云媞淡淡道:“我就是要她看见才好。”
她垂眸寻思了一会,又抬头一笑,“叫狗尾儿去请太子,说今晚,我想和他一道用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