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惊云站起身来,脸上露出一丝嫌恶,掏出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他嫌弃摸过向肖望的手脏。
擦完后,还不忘将帕子随手扔在向肖望身旁,那动作充满了轻蔑。
“他不说,你来说。”
莫惊云伸了个懒腰,神情慵懒地看向钱莠,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因为...... 因为我... 我拐走了他的儿子。”
钱莠低着头,声音颤抖,支支吾吾地回道。
说实话,比起向肖望,她现在更惧怕眼前这个笑里藏刀的男人。
莫惊云轻轻 “嗯” 了一声,声音低沉,“然后呢?他儿子呢?”
“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只知道他们当时被一个戏曲班子救走了,那群人多,我不敢上去明抢。” 钱莠缩了缩脖子,声音愈发小了。
“他们?” 莫惊云闻言,微微挑了下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对,他逃的时候,还带走了一个小女孩。”
钱莠偷偷抬眼看了下莫惊云,又赶紧低下头。
“什么戏班子?名字可知道?”
莫惊云的目光紧紧盯着钱莠,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钱莠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班主姓杨,旁的不知。”
向肖望听到这话的时候,原本低垂的头猛地抬起,双眼瞬间瞪大,眼中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
南华城比较有名的戏班子里,姓杨的不就是杨惜微的彩韵班!
而那季朗然和季依然,是杨惜微的儿女。
最主要的是,彩韵班二十余人,早在前两年就已经全部去世了。
那他儿子岂不是已经......
“别瞎琢磨了,你儿子进的那个班子,就是彩韵班。” 莫惊云看穿了向肖望的心思。
向肖望听到这话,猛地抬头看向莫惊云。
只见莫惊云不紧不慢,接着说道:“不过,他可不是死于那场火灾。”
“你这话什么意思?” 向肖望眉头紧锁,满心疑惑。
莫惊云头也不回,伸手向后。
身后之人立刻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书,恭敬地递到他手上。
他缓缓蹲下身子,将文书展开,平放在向肖望眼前。
“这是杨惜微当年的认罪书。她之所以认罪,是因为向良被施以私刑。而当日行刑之人,正是你的亲弟弟 —— 向、柏、康。”
“不可能......” 向肖望嘴唇颤抖,低声呢喃,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行刑之后,他本不至于死。可向柏康不愿请郎中为他诊治,最终向良伤势过重,丢了性命。”
“你在胡说!你骗人!” 向肖望情绪激动,大声反驳。
“由于没有家属料理后事,最终只能用一张草席裹身,葬在了义冢,连块墓碑都没能留下。”
“你给我闭嘴!!” 向肖望冲着莫惊云声嘶力竭地大吼。
一个歇斯底里、面目狰狞。
一个风轻云淡、神色从容。
究竟谁才是那个“疯子”。
穿心蛊已经在向肖望的体内游走,不出半炷香的时间,就会游走到心脉。
但莫惊云觉得,不用等到那一刻了,因为他已经听到了最令他畅快的惨叫声。
“叫啊!再大声点儿!你的亲弟弟杀了你的亲儿子,而你却一直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我让你闭嘴!!” 向肖望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一双眼里满是恨意,恨不得亲手活剥了莫惊云。
可莫惊云只是眉眼含笑地看着他,眼神中满是得意,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的作品。
邱漓见状,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下意识地想问问冬苓:“这人是不是有病?”
然而,当她回头时,却发现冬苓脸上同样带着笑意。
难道有病的是自己?
向肖望这副惨状,难道不该让人觉得可笑吗?
冬苓察觉到邱漓的目光,转过头来,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
“这人你认识吗?” 邱漓问道。
“认识,他是我四哥。” 冬苓语气平淡地回答。
......”
邱漓一时语塞。
那有病的肯定是他们这一家子,毕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如此大的阵仗,倒是叫人好奇,中律司此番到我三生殿,是要办什么案子呢?”
门外,传来一道女子质问的声音,话语里满是毫不掩饰的不满。
谈茗聆身着一袭鲜艳的红衣走在最前面,身后虽跟着几十名打手,可这些人却丝毫不减她的气场。
她快速扫了一眼匍匐在地上的郎中和向肖望,随即冷哼一声,轻蔑地说道:“不争气的东西。”
话音刚落,她便径直走到一旁的椅子处坐下。
“据我所知,通常只有衙门解决不了的诡异案件,才会转交给中律司接管。我竟不知,这三生殿何时出了这等离奇案子。”
谈茗聆说完,缓缓抬眸,审视着莫惊云。
莫惊云面对她的质问和审视,神色平静,并未被她这番说辞吓到。
虽说此次前来查案,确实出师无名,但只要咬住白榆血这条线索不放,这三生殿就非查不可。
“怎么会没有诡案?就说昨日的投毒案,可查出什么眉目了?” 莫惊云神色淡然,抛出问题。
“什么投毒案?不过是后厨的伙夫一时疏忽放错了食材,导致肠胃脆弱的人出现腹泻、头晕之类的症状罢了。” 谈茗聆语气笃定,轻松反驳。
莫惊云微微垂眸,不紧不慢地说道:“可依我看,此人身上的病症,绝非仅仅是吃错东西那么简单。”
向肖望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切又惶恐地望向谈茗聆,带着哭腔说道:“小人...... 小人真的只是腹泻!就是吃错了东西,还望这位大人莫要信口雌黄!”
“这话说得,我看这位向大人印堂发黑,隐隐有鬼魂缠身之兆啊。”
谈茗聆立刻出言讥讽,言语间满是嘲讽和不屑。
“真有意思,你们中律司查案,难道只靠看人的面相来判定真相吗?”
“你且说,昨晚可曾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莫惊云没有理会谈茗聆的讥讽,将矛头再次转向向肖望。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向肖望一人身上。
向肖望本能地想要反驳两句,可他脸上那惊恐的表情却彻底出卖了他。
回想起昨个晚上,他刚睡下没多久,迷迷糊糊间,确实听到有女子在耳畔呜呜咽咽地哭泣,声音幽咽,仿佛带着无尽的哀怨。
他猛地睁开眼睛,迅速环顾四周,可屋内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他心里有些发毛,赶忙掏出火折子,哆哆嗦嗦地将桌上的蜡烛点燃,试图用那微弱的火光壮壮胆。
他刚转身打算回床上,只听 “啪” 的一声,蜡烛竟毫无征兆地灭了。
这可把他吓得不轻,屋内的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一丝风都透不进来,蜡烛怎么会突然灭掉?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着内心的恐惧,再次点燃了蜡烛。
可诡异的是,他刚走两步,蜡烛又灭了。
与此同时,那哭泣声竟陡然变成了尖锐的嘲笑声,在寂静的屋内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他吓得浑身哆嗦,扯着嗓子大喊:“谁在这里装神弄鬼!有本事出来!”
听到动静的侍卫连忙敲响房门,焦急地询问屋内的情况。
从那之后,后半夜他就再也没睡着,天还没亮,就匆匆赶来三生殿了。
一想到昨晚的经历,他就觉得太邪门了,后背不禁泛起阵阵凉意 。
“不…… 不曾。” 向肖望矢口否认。
“一个个平日里都吃了什么?嘴硬得像石头!”
莫惊云右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刹那间,向肖望只觉胸口一阵剧痛,仿佛有千万根钢针同时刺入。
他双手死死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牙齿将嘴唇咬得鲜血直流。
他心里清楚,眼前这个疯子就爱听人惨叫,所以他拼命忍着。
然而,钻心的疼痛如汹涌的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让他浑身剧烈颤抖,仿佛坠入了冰冷刺骨的水底,呼吸都变得艰难无比。
他再也承受不住,“啊” 的一声脱口而出。
谈茗聆见状,立刻柳眉倒竖,怒目质问莫惊云:“你对他做了什么?”
“怎么?你也想试试?这可不太好,我可是很怜香惜玉的。”
莫惊云嘴角噙着笑意,那神情仿佛在逗弄一只小猫。
“我问你到底做了什么!堂堂中律司就是这么办案的?”
谈茗聆怒火中烧,音量不自觉地拔高。
“小声些,听得到。” 莫惊云不紧不慢地再次打响响指。
瞬间,向肖望的嘶吼声戛然而止,整个人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衫,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莫惊云居高临下地看着眼神几近涣散的向肖望,“说,昨晚见到了什么?”
向肖望有气无力地回道:“鬼…… 女鬼…… 会哭的女鬼......”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莫惊云得意地看向谈茗聆,那挑衅的眼神仿佛在说:“听听,诡案这不就来了?”
谈茗聆的右手紧紧攥着椅子的扶手,手背上青筋暴起。
她愤怒地吼道:“那你们应该去他家里查,何必来我三生殿闹事!
“因为女鬼…… 在三生殿啊。”
“胡搅蛮缠!”
“谈老板息怒,我此行也是来为民除害的,你这般不配合,让在下很难办啊。”
莫惊云边说边将手里的琉璃瓶放在一旁的桌上。
随后,他迎着谈茗聆的目光,缓缓开口:“况且,三生殿私藏白榆血,并将其制成药丸给姑娘们食用,谈老板可知情啊?”
谈茗聆听闻“白榆血”三个字,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镇定。
“我不知情,你们不提前打声招呼就直接登门搜查,不合规矩吧。”她试图用规矩来压莫惊云。
莫惊云语气里满是嘲讽:“规矩?若按规矩办事,恐怕真相永不见天日。”
谈茗聆看了郎中一眼,心中权衡利弊,既有利用后的冷漠,又似隐藏着其他目的。
她知道一旦牵扯进白榆血之事,必定麻烦重重,但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直接对郎中发难。
“张叔,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能瞒着我将这种东西带进来呢?” 谈茗聆语气看似责备,实则暗藏玄机。
那郎中一听,立即抬头看向谈茗聆,刚想为自己反驳一二的时候,谈茗聆继续道:“也不知婶婶知道这事儿,该有多心寒啊。”
此话一出,郎中心里就明白了。
谈茗聆这是以他的家人作为筹码,逼迫他承认白榆血是他带进来的,与她、与三生殿都无瓜葛。
郎中那微微张着的嘴巴逐渐合上了,脸上写满了无奈。
谈茗聆知道他的住处,也清楚他一家有几口人,倘若他现在不认下这个事儿,那么谈茗聆下一刻就会差人去他家中,寻他家人的麻烦。
莫惊云自然听出了这话中的意思,朝站在门外的一名中律司弟子使了个眼色。
“你且放心说,这三生殿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 莫惊云看着郎中,语气温和地安慰道,试图让他乖乖道出事情。
谈茗聆眉头微蹙,看向莫惊云的眼神充满敌意,这人故意败坏她的好事!
“我家人……”
郎中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在生死抉择间纠结,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莫惊云。
“我向你保证,你家人不会出一点差池,你若是不放心,半个时辰内,我必让你见到他们。” 莫惊云目光坚定,言辞恳切,试图打消郎中的顾虑 。
“每月初三,会有人送来一瓶白榆血。谈老板交代我,将其与旁的药材混在一起。但凡殿里有拿到卖身契、即将离开的姑娘,就把药丸融入避子汤里,看着她们喝下去。”
“还有,要是发现殿里有人起了异心,想背叛三生殿,也会把这药丸偷偷掺进他们的饮食里,伪造成因病去世的模样,神不知鬼不觉。”
莫惊云追问道:“每月来送东西的可是同一个人?是这殿里的人吗?”
郎中忙不迭地摇头,“不是同一人,也不是殿里的人,有时候是悄无声息的放在桌上,有时候是放在我的药箱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