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音看着他胸口慢慢浸出来的血,瞳孔渐渐放大,指尖到底还是忍不住颤抖起来。
可她不能在他面前表露出来。
她的恐惧,她的犹豫,只会让夜麟玄再次抓住她的弱点,借此来威胁她。
沈宁音移开视线,嘴里吐出冰冷的字眼:“没错,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
看着这一幕,阿蒙隶瞳孔震缩,咬牙切齿地看着她:“你快把匕首放下!我让他们退下便是!”
随着一声令下,身后的将士全都退至一百米开外。
谢景珩身形踉跄,朝她慢慢走去,脸色苍白道:“宁音,跟我一起走。”
与此同时,沈儋也走了过去,朝她伸出那只被他擦掉肮脏血迹的手:“宁音,跟兄长回家。”
看着他们二人逼近,夜麟玄低垂眼帘,静默不语。
就在沈宁音有所行动时,他猛然抬起手臂,掐住她的手腕,稍一用力。
痛意侵蚀下,沈宁音顷刻松了手,手中的匕首顺势而落。
夜麟玄不顾还在淌血的伤口,搂住她的腰,转身往西陵国的方向赶去。
可刚踏出几步,几十支利箭从林中破空而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紧接着,一队人马将他团团围住。
领头的林将军大步来至沈儋跟前,单膝跪地,抱拳道:“末将来迟,请大人恕罪!”
阿蒙隶见状,正要下令护卫太子殿下,却不料身后半数士兵突然弃械倒地。
夜麟玄望着这一幕,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
刚才丛林里突然飘来的一阵迷雾,竟是沈儋精心布置的陷阱。
果不其然,林将军汇报道:“西陵国军队半数已遭迷烟侵袭,大人,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西陵国边境地势独特,四周被丛林环绕。
那些将士受沈儋之令,埋伏在里面,借着风向制造迷烟。
等西陵国的士兵察觉到这一切时已经来不及了。
半数士兵无可避免地吸了进去,一刻钟后,迷烟的药性开始在体内生效。
夜麟玄第一次领教到沈儋的智谋与手段。
察觉到体内的力气正在流失,他露出一抹嘲讽的笑,不甘心地朝沈宁音道:“你的这位兄长,手段当真是令人折服。”
不惜以身犯险,扮作垂死挣扎的困兽,只为让他放松警惕。
是他太过轻敌,不慎着了他的道。
那些将士见到沈儋,纷纷侧身让开一条路。
沈儋从夜麟玄怀里夺走了人,喂她吃了一粒解毒丸,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宁音,兄长这就带你回家。”
沈宁音抵抗不过药力,倒在他怀里沉沉昏睡过去。
沈儋抱着她朝马车走去,沉声命令下去:“不必恋战,带着人即刻撤离。”
夜麟玄是西陵国的太子,他的生死关乎两国大局,现在还不能死。
他沈儋不是什么好人,夺妻之仇,他来日再跟他慢慢算。
林将军欲言又止:“沈大人,那谢小将军……”
沈儋顿住脚步,扫了眼因为蛊虫发作而疼晕过去的谢景珩,冷漠道:“他的手下自会将他平安无事送回去,不必管他。”
……
京城牢狱。
萧承允迈下台阶,来到一间牢房前。
狱卒见了立马躬身行礼:“二殿下。”
“把门打开。”
“是。”
狱卒应声而动,打开牢门后迅速退了下去。
阴暗潮湿的牢狱里,地上只铺了一层破旧的棉被。
零碎的阳光透过狭窄的窗户洒下,一寸寸爬满那人清俊苍白的脸庞。
傅砚舟靠在墙上。
受过鞭刑后,他身上褪去了往日的清冷,一身衣裳也遮掩不住那些触目惊心的鞭痕。
他抵唇咳嗽起来,却不小心牵扯到身上的伤口,纵使眉头紧蹙,也丝毫不显狼狈。
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傅砚舟抬眸望了过去。
“地牢湿冷,殿下来这里做什么?”
萧承允:“她已经回京了。”
听到这话,傅砚舟那张透着冷漠的脸庞终于有所动容,声音沙哑道:“她……可还好?”
“我派人打听过了,她无事。”
萧承允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值得吗?”
傅砚舟低垂眼帘,额角几簇凌乱的发丝垂落在胸前,轻轻拂过他的伤口。
乌发映衬着那张苍白如纸的脸,毫无血色的唇,像是冬日皑皑雪山上的一抹寂寥雪景。
他松开紧抿的唇,反问道:“殿下可有真心喜欢过一个人?”
萧承允陷入沉默,良久后才开口:“皇家自古薄情。”
他不会允许自己对一个女人轻易动心,从始至终他都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若非如此,他的母妃也不会为了给他铺路,在十几年前谋害了先皇后。
可母妃到底是低估了父皇对先皇后的感情。
这么多年过去,即使他做了这么多,也依旧得不到太子之位。
傅砚舟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个回答,微垂的眼睑投下一道浅浅的阴影。
萧承允:“你有大好前途,如今因为她被降了官职,被关入狱,多年来一身清名被毁,你可后悔?”
傅砚舟垂眸:“她被山匪劫走,是受我牵连,即便入狱,亦是我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我与殿下不同,权势于我而言,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她重要。”
萧承允捏紧扳指,眼神逐渐暗了下去:“甚至重要到连你自己的命也不在乎了吗?”
傅砚舟掀开眼帘,神色从未动摇:“若非两年前她出手相救,我这条命早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