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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进了自贸区。

叶深在大步跟上,王九拉了拉他:别事事冲在前面,你该去工业区盯着点……

叶深离开,王九穿过侯恂带来的一众护卫与仆役,似很无奈地带人赶上去陪同着。

此时的侯恂一行都放慢了脚步。他们一脸严肃却满眼兴奋,扫描着所谓沐恩区的布局……

此时已基本了然。

刚才他们停靠的是军用码头。

包括迎来送往官用功能,上岸就是系列官衙与馆驿;

而军营藏在大圈土墙之后,土墙高高的大门处才用砖砌,大门进去的一侧是军营;

而高土墙充当了城墙的功能,大批士兵在上面巡逻。既对这整片区域一目了然,又不会骚扰下面。

现在他们进入的所谓沐恩区,其实另有商用码头。

船只进进出出一派繁忙,根本没因他们这些钦差要来,就搞啥净街管制!船只货物上岸后,上有大片分门别类的堆场,堆场延伸进入高土墙里面,可以看到大量的仓库……

皮岛竟成了功能最齐的商港?

虽仍难掩匆匆草创的质朴,却已经规化齐全、大气恢宏。看来,王九这是要割据造反啊……

正待兴奋地往里继续行进,有人迎上前来深深一揖:“学生范正徳见过各位大人。”

范正徳?没听过!

山西籍陈奇瑜突然闪过道光!激动而急切:“可是介休恳芳兄?”

“回大人,正是学生。”范正徳边回答边含笑轻轻摇头!将陈奇瑜满腔的话顿时堵回肚子。

薛国观抑制不住激动!有些不管不顾:“恳芳兄…别来无恙?”

“学生安好!”

侯恂已经悟了。

袁崇焕与洪承畴却很疑惑:朝中可没姓范的大佬!刚才陈奇瑜跟薛国观的微表情?难道是错觉……

“几位大人莅临沐恩区,此地士绅倍感振奋,想前来迎接又不敢…”范正徳边说边朝身侧后指去。

三四十个像是店东的家伙,正在不远处点头哈腰、笑容可掬。

薛国观哈哈一笑:“既是随便走走,顺道感观皮岛风土人情,又有何不可见?又有何不敢?”

陈奇瑜马上附合。

侯恂笑而不语。

袁崇焕与洪承畴十分别扭。狗屁的士绅!那帮人一看就是些奸商!虽说各自家里也都做生意?但士农工商懂不懂!大庭广众之下,跟一帮奸商掺合个什么劲……

不过,正牌的三名正副钦差都没意见!心中的别扭只能憋着。

一路各怀心事随意转悠着观摩,很快发现皮岛暂时还是个草台班子。三条街道只有位置最好的一条多,开了五十多家各类营生。

皮革、山货、药材、粮米、布庄、日杂等并没成行成市,反挤在青楼、赌坊、酒肆中,有些不伦不类!哪有两京与扬州专业?

由此可见,这个范正徳也并非啥有见识的人物。

洪承畴笑得带了丝此时的天气:“这些青楼、酒肆、赌坊都是哪家所开?生意兴隆啊!”

有几人战战兢兢站出,范正徳却抢话:“洪大人对此有兴致?”

“放肆!身为圣人门徒,可知礼义廉耻?皮岛为抗金前线,负有军港之责,肩以侧击东虏之重!

王将军,莫非不知酒色声娱!最是腐蚀军心、自毁锐气?还是皮岛正待刀枪入库、马放南山?”

这狗日的总是这么刁钻,但他说的有理啊!王九撇撇嘴:“洪大人见解独到!却无用。”

王九做了个点银子的手势,一脸满不在乎的痞相。

看懂手势众皆无语!

三个多月朝廷忙着扯皮…却未发一两银子给皮岛!这次大张旗鼓而来,所携赏银亦不过几千两!辽东米价二两半一石,几万人粥都喝不着。

几位年轻的进士爷,暂时还没到完全泯灭良知的地步……

袁崇焕并不笨!

他已看懂,于情于理于势,都不该在皮岛再强自出头。但他更知道,自己这次就是侯恂带的打手。

“王将军!皮岛怎会缺银子?沐恩区里生意兴隆,皮岛该日进斗金吧?只是这朝廷的税银……”

王九斩钉截铁!

“皮岛不收税!也绝不会败坏圣天子…不与民争利的圣德。”

“收税怎会败坏圣…”

范正徳悠悠打断:“袁大人!你家世代贩木,一共向朝廷交过多少税?若那点微利都交税了,袁大人可读得起书、进得了士?大明可不就要少了个栋梁之材啊!

所以,圣天子之圣德深远,我等都需用心体会。”

袁崇焕又噎个半死。

自家事自家知道,贩木从来只塞个红包,没缴过一两银子的税!现在好了,出了自己这个进士爷,家里大举贩木都不用再塞红包……

只是他怎会知道?

洪承畴一样的心思!他其实也不想老是叽叽歪歪,可他就是侯恂带的打手啊!硬着头皮笑道:

“范先生自称学生,秋闱何期?可曾春闱?”

“回洪大人,四年前学生侥天之幸,幸附骥尾而举。自知才学浅薄,一直未敢继续春闱。”

不敢?那就是没名师“指导”的门路!之前应该是错觉……

“范举人过谦!然,你刚才所持观点大谬!朝廷收商税,怎会妨碍圣天子圣德?若如皮岛这般兴旺之所,亦不向朝廷缴纳毫厘!那…”

范正徳直接打断:“洪大人可是要向范某介绍桑弘羊之问?大人满腹经纶,岂不知桑弘羊之邪恶?

就如大人,虽出身贫苦,却也因天资卓越一路受义商资助,方成就大人之学业顺畅、进士天家。”

老底都被翻出!好修养的洪承畴也来了脾气:“一派胡言!范正徳你不潜心功名,却大肆刺探士子…”

“洪大人莫激动,三年前大人始为京官,运气确实比人好些,恰好有九边一处空宅…缺人洒扫……”

一道灵光闪过脑际。

面前这人姓范!他洪承畴虽一直受东南资助,可京城居不易,却也受到九边的恩惠!住了三年……

洪承畴终于晓得之前并非错觉!大人物都很低调。想当面感谢九边的恩惠又似不妥,默默垂头。

从未与九边有过往来的袁崇焕,也恼火于范正徳掀他老底:“什么九边十边?我看你就是居心叵测!”

薛国观却接过话头:“元素兄慎言!九边乃我朝仁义无双之义商,济贫问苦天下共知。”

陈奇瑜这次也大义凛然:“元素兄可以意气风发、针砭时弊,独九边之仁义…不容诋毁。”

袁崇焕满脸涨红,正欲怼回去,却被侯恂摆手岔开:“这沐恩区是还不错,商通四海互为有无,关键…令皮岛也有了些生气与亮色。”

……

侯恂懂得更多!

九边哪来那么多京城空宅?还不是那帮勋贵两百多年的积累!再说白一点,所谓牛皮哄哄的九边,那只是北边权贵的木偶而已。

现在,九边少东都下场了!意味着北边对皮岛无比重视。真要为个沐恩区跟北边撕破脸?

侯恂还没那资格。

而叶阁老的公子早已打入皮岛!九边的少东又在此搞沐恩区!这小小皮岛,竟已成小朝堂。

他喵的,那上面还让自己来查个什么劲?

皮岛是有不少犯忌之举!可是,那些事不是叶深在干,就是范正徳在搞!哪个都非他侯恂惹得起。

而上面想针对的王九?他就是个无赖!都已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却也不能全怪他……

出生入死征战归来!先是女人一尸两命地死了,又被污为叛贼,再加上部众的钱粮至今没着落!朝廷却还要对他调虎离山……

有大功在身的他,那还怕个屁!也就更不会看啥钦差的眼色。

可他侯恂既已领命出马?那就总得搞点事,让王九痛一痛!最好捏点啥在手,令他能老实老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