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这廖氏，还真是信得过你
谢翊连忙从腰间荷包中，取出一只小瓷瓶，上前几步，毕恭毕敬双手奉至案前，“夫人留下解药时说，皇上既然能被人下毒，身边就不安全。”
“她让臣将解药放在身边，随时带着，以备不测。”
当初谢翊本不打算留这粒药，毕竟解药珍贵，一只赤蚕蛊只得两粒解药。
后来廖华裳还是坚持让他留下。
只说，若她回京一事被陛下知晓，这粒解药就是最好的借口。
还好留下了。
廖夫人果真料事如神。
谢翊心里悄悄吁了口气。
皇上自然明白廖华裳所说是实情。
而且她回京之事本就隐秘，皇上不问，谢翊也不好直接将药交给他。
皇上微微倾身，伸手从谢翊手中拿起那只小瓷瓶。
他将瓷瓶捏在指端，细细打量一番，又拔开塞子，倒出里面那颗黑褐色的小药丸。
药丸的香气，与他之前服下那颗一样。
可以确认，这颗就是殇毒解药。
皇上收好解药，微微抬眼，“不是说，一只赤蚕蛊能炼制两粒解药吗？另一粒呢？”
谢翊连忙回道：“回皇上，另一粒，在太子殿下手里。”
皇上唇角微勾，哼笑一声。
这个妇人，对太子，当真是倾尽所有、呵护有加。
他此次中毒时日极浅，体内蛊虫尚未成型。
听说，没有赤蚕蛊，就无法炼制解药。
皇上心中不由泛起微微涟漪，眼神柔和了许多：廖氏，居然将两粒解药，给了他和太子。
那她的家人呢？
都不顾了吗？
还有她自己……
谢翊悄悄打量着皇上脸色，从荷包中取出另一只瓷瓶，“回皇上，其实，夫人还留下了一粒归元丹。”
其实这丹药，是纪婴入狱那晚，他去东宫时，太子殿下给的。
太子殿下说，做戏做全套，才显得足够有诚意。
说实话，父子之间感情能淡漠到这种地步，皇上得好好反省反省。
可惜，他也是敢想不敢言。
皇上听说过归元丹，自然知道这种药千金难求。
据说，只要服下此药，人无论受多重的伤，只要生机一息尚存，就能起死回生。
他原先是不信的。
但是谢翊，当初奉先帝旨意，护送燕王赴藩，路上遭遇废帝派出的杀手，重伤险死。
听无极宗宗主说，正是廖华裳给谢翊喂过一粒归元丹，将他硬生生从阎罗殿拉了回来。
这哪是丹药，分明是人的第二条命！
皇上看着托在谢翊手心的瓷瓶，没有伸手去接。
过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叹道：“这廖氏，还真是信得过你。”
什么都托付给谢翊。
就不怕谢翊转头把她给卖了？
好吧，谢翊此人，人品高贵，确实值得信赖。
谢翊听着皇上如深闺怨妇般的腔调，不禁又出了一头冷汗，“回皇上，臣身为禁卫军统领，护卫皇上安危是臣职责所在。”
虽然皇上在宫中被刺杀的可能性很小。
但现在是非常时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程方虽是皇上身边最亲近的暗卫统领，却时常被皇上派出去执行任务。
关键时刻还要以命换命，替皇上挡刀。
所以，归元丹只有放在谢翊这儿，才有可能在紧急时刻，护住皇上那条金贵无比的命。
毕竟，与大梁历任皇帝相比，当今皇上算是难得一见的贤明之君。
从古至今，没有哪位皇帝不多疑。
多疑不算最坏的。
心胸狭隘、滥杀无辜才是。
皇上嗯了声，刚要说话，却见谢翊神情一凛，目光朝偏殿方向微微一斜。
隔壁偏殿中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皇上朝谢翊使了个眼色。
谢翊微微颔首，踮着脚，足下无声，慢慢靠近偏殿。
到了偏殿门口，谢翊迅速闪身、一步迈入，同时佩刀锵然出鞘。
将坐在殿中锦凳上出神的惠贵妃吓了一跳。
她啊的惊叫一声，抬手捂住胸口，歪着身子瞪圆了眼睛，盯着谢翊一动不动。
谢翊连忙收刀入鞘，拱手施礼，“原来是贵妃娘娘，臣失礼，请娘娘恕罪。”
惠贵妃瞬间绽开一个温婉甜美的笑，“不怪谢侯爷，是本宫在想些事情，一时有些失神。”
她眼神朝正殿方向微微一斜，眼波流转、潋滟多情，“不知陛下？”
谢翊回首侧转，拱手欠身，“陛下。”
几息过后，皇上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偏殿门口。
惠贵妃娇羞满面、款款起身，福身施礼，“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福。”
皇上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浅笑，上前一步握住惠贵妃的手，亲自将她扶起，“爱妃平身。方才，没有吓到吧？”
惠贵妃盈盈笑着，轻轻摇头，“臣妾无碍。”
“那就好。”
皇上松开惠贵妃的手，兀自走到首位坐下，“爱妃过来，可有何要事？”
谢翊见状，连忙告退。
宋保全守在偏殿门外，见谢翊出来，躬身行礼。
谢翊借着颔首打招呼的机会，迅速扫了宋保全一眼。
宋保全脸上挂着习惯性的浅笑，像个画着弥勒佛像的白馒头。
按规矩，外臣或宫妃应召觐见，若皇上正忙于国事，则由值守太监引入偏殿稍候。
在引人入殿时，值守太监都会轻声细气提一下来者身份。
比如此次惠贵妃，会说一句“贵妃娘娘请在此稍候”之类的话。
既不惊扰皇上议事，也算是提前告诉皇上一声，谁来了。
待皇上这边处理完政事，由值守太监入殿禀奏，再按皇上旨意宣召觐见。
这些事，便是惠贵妃新进宫不懂，难道连宋保全这个淫浸后宫几十年的老太监也不懂？
惠贵妃这般未经宣诏，便悄无声息进入偏殿。
此事若放在外臣身上，只怕当即就被扒了官服，先打后审，再按律治罪。
皇上宠爱惠贵妃，不忍开口责问，不代表心中不起疑。
下值的时候，谢翊便听说今日在清心殿门口当值的林兴昌和谢宁，因渎职被责五十鞭，并罚俸一年。
还从禁卫军撵去了城防营。
谢宁来找谢翊哭，被他一脚给踹了出去。
而皇上最信任贴心、往日里威风八面的承安殿大总管宋保全，也在被打二十大板后，赶去了浣衣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