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妃一听，眼中闪过一丝希望，随即又黯淡下来：
“可我们家没有懂医的人，这药方从何而来？”
良妃微微一笑，借机道：
“妹妹怎么犯糊涂了？朝廷要的是药方，又不是非得懂医的大夫才能献上。”
嘉妃眼前一亮，兴奋道：“姐姐的意思是，找些大夫，总结个方子不就成了？”
良妃摇头：“恐怕不成。眼下全城的大夫都被朝廷调配去参加义诊，哪还有人能帮你？”
嘉妃顿时泄了气：“那该怎么办？”
良妃抿了一口茶，缓缓道：“不过，我听说寒玉寺有此药方。”
嘉妃一愣：“寒玉寺？那不是盛氏修行的寺庙吗？”
良妃点点头，意味深长道：
“妹妹说得不错。盛氏医术高超，正是她在主导疫病的治疗，听说已经有了成效。
倘若你弟弟能拿到这药方，岂不是立下莫大的功劳？
说不定还能加官进爵，不必再去穷乡僻壤做那七品芝麻官。”
嘉妃眼中闪过贪婪，“姐姐的意思是……”
“妹妹是聪明人，该怎么做，想必不用我多说了吧？”
嘉妃欣喜过后，又担忧道：“就怕皇上对盛氏还余情未了，万一发现了，我岂不是要遭殃？”
良妃拍了拍她的手背：
“上回武安侯府里，皇上亲自去接她回宫，她非忤逆皇上的颜面，妹妹放心，皇上不会再管她了！”
嘉妃点点头，良妃露出谋算的微笑。
半个时辰后，嘉妃离开储秀宫。
大宫女道：“娘娘，万一嘉妃告诉太后娘娘这件事，会不会.....”
毕竟皇太后不止一次骂她莫要带坏嘉妃。
良妃冷笑，这几年她早就被嫉妒憋得一肚子气，
侄女，外甥女，都是带着亲的，凭什么她这个外甥女就要受到冷待？
明明那个嘉妃笨的一无是处，太后还一味宠着，凭什么？
“放心，那个蠢货刚被太后呵斥过，心里怕着呢，定然不敢去说。
只要她让苏钰干了这事，苏家这一脉就完了！”
“娘娘英明，日后太后娘娘就只能扶持娘娘一人了，左右无论皇子，还是皇后之位，都会是娘娘的。”
良妃轻抚金护甲，笃定的笑出声来。
三日后，大风天。
流民们蜷缩在临时搭建的棚子里，咳嗽声、呻吟声此起彼伏。
盛熙颜正在检查药炉时，忽听传来凄厉哭喊：
\"盛娘子救命！\"
花夏扶她走过去，看到蓬头垢面的妇人蜷在枯树下抽搐，口吐白沫，脸色青紫。
她的肚子高高隆起，羊水混着血污浸透破袄。
\"王院判！你速速给她诊脉。\"
王院判翻开妇人眼皮：\"羊癫疯发作，胎位还是横的......\"
盛熙颜当即吩咐道：
“把她抬到下风口，烧热水，准备剪刀，立即接生！”
又转头对阮娘交代药方：“快去熬一碗稳住羊癫疯的汤药，快！”
妇人突然攥住盛熙颜的裙裾，指甲缝里嵌着逃难时的泥垢：
\"求您......接生.....我只信您....\"
她从几日前来到这里，一直看着盛熙颜忙碌的身影。
血沫从她嘴角溢出，
\"我男人和两个孩子都在逃难路上死了......\"
浑浊的泪冲开脸上污痕，\"这是陈家......最后的根......\"
风沙迷了众人眼，盛熙颜的菩提念珠硌在掌心。
花夏见状，低声劝道：“大姐，我们娘子身子不便，其他大夫也一样能帮您……”
妇人情绪激动，挣扎得更厉害了，声音嘶哑：
“不！我只要盛娘子！若是你们不答应，我宁愿和孩子一起死！”
她的声音凄厉，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盛熙颜看着妇人痛苦的模样，稳住她：“好，你别急，我给你接生。”
阮娘和王院判闻言，吓得跪倒在地：“娘子，您不能冒险！皇上若是知道了……”
这时，两个老妇人从流民中挤了出来，毛遂自荐道：“盛娘子，我们有接生经验，可以给您帮忙！”
盛熙颜点点头：“就由两位大娘接生，我在旁协助。”
临时搭建的棚子里，妇人被灌下汤药，羊癫疯的症状渐渐平息下来。
两位老妇人按照盛熙颜的吩咐，小心翼翼地开始接生。
产妇的哭喊声撕心裂肺，听得流民们纷纷动容，有人双手合十，低声祈祷：
“老天保佑，让这孩子平安出生吧……”
情况并不顺利，一个时辰过去，孩子依旧没有生出来。
两位大娘满头大汗，焦急道：“盛娘子，胎相不稳，生不出来，恐怕要一尸两命……”
产妇声音虚弱却坚定：“救救我的孩子……我不活没关系，求求盛娘子，救救他……”
盛熙颜手中捻着菩提木念珠，闭目片刻，随即睁开眼，目光坚定：
“准备好酒，去熬煮麻沸散，我剖腹取孩子。”
她双手合十，低声念道：
“阿弥陀佛。
玄郎，允许我再任性一次。”
与宫中的那次不同，这里环境简陋，四周嘈杂不堪。
盛熙颜坐在椅子上主刀，双腿因紧张和疲惫而不住地发抖。
花夏和梅香一人按住她的一条腿，眼眶通红，却不敢哭出声。
王院判在旁递工具，手也有些颤抖。
\"莫慌。\"
盛熙颜不断告诫自己，咬破舌尖保持清醒，
握着柳叶刀的手稳如佛前拈香，额间冷汗却浸透碎发。
\"刀柄再炙烤三息。\"
当刀刃划开发紫的肚皮时，外头传来尼姑们的诵经声。
《药师经》穿透风沙，震得药吊子里的麻沸汤泛起涟漪。
哇——
啼哭破开昏黄天幕时，流民堆里爆出欢呼。
仿佛看到了疫情消散后的希望。
\"是个哥儿！\"大娘托起青紫的婴孩。
盛熙颜却盯着产妇涣散的瞳孔：\"摸摸孩子。\"
产妇冰冷的手抚上皱巴巴的小脸，
盛熙颜鼓励道：\"你听，他在唤娘亲。\"
垂死之人眼中倏地迸出光，竟挣扎着哼起哄孩子的调子。
盛熙颜趁机缝合伤口......将死之人被新生拽回人间，
这一刻，纱笠下苍白的脸上带出笑容。
盛熙颜在缝完最后一针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花夏和梅香惊呼：“娘子！娘子！”
大雌闻声冲进棚子，一把抱起盛熙颜，飞速朝瓦院奔去。
流民们纷纷让开一条路，有人低声祈祷：“菩萨保佑，盛娘子一定要平安……”
风沙依旧肆虐，但寒玉寺外，却因一个新生命的降临，燃起了希望的火光。
流民们围在一起，低声议论着：“等疫情过去，咱们也要像这孩子一样，重新开始……”
瓦院里，盛熙颜静静地躺在床上，手轻轻搭在小腹上，脸色苍白，却带着安详的微笑。
身上掖着玄翎今晨送来的貂裘披风，带着沉香气息，仿佛在安抚她和腹中的孩子。
恍惚间听见玄翎在她耳畔夸赞：\"宝贝，你真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