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这个，兰钰君便开始神情恍惚起来。
月夜，祭祀，血……
记忆如玻璃般破碎成一片片锋利光滑的残骸，最后潦草收归于巫族大长老将他从棺材里放出来的那一幕。
萨拉契为了救他死去，大长老是这么说的，兰钰君也这么相信了无数年。
蔺契观察着他的表情便能轻易探知他内心的想法，这个被困于幽狱鲜少接触人群，性子又太孤高的人，简直单纯得像张白纸任人随意涂抹。
他怎么能记得是萨拉契杀的他呢？
根本没有感天动地的为爱牺牲，只有一匹谋算人心的狡猾老狼，虎视眈眈地盯着他那浑身未知的秘密。
“老师呐，您真的很可怜。”蔺契同情地连连感叹着摇头。
拥有漫长的生命但却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角落做血包，就连他都忍不住要对其产生不忍了。
为此，在他被自己困地下室被抽血的日子里，蔺契特意叮嘱手下下手轻点，毕竟这位也是他的老师呢。
“您本来就是不老不死，不灭不亡的命，他为什么要替您的命，您还想不明白吗？”
蔺契尖锐的话直接戳穿了那层朦胧模糊的窗户纸，兰钰君脸色煞白，就像信仰崩塌般震惊难过。
这无异于告诉一个被拯救于水火之中的人，拯救他的人是为了将他推入更深的黑暗甚至是死亡中的残忍。
瞒天替命。
不是替他去顶命定的死亡，而是要替代他独享万古不灭的长生命。
那么曾经是谁占卜出他的死亡?
是巫族的大祭司。
是当世最卓越的大祭司，是萨拉契。
一个已经博得了他信任的大祭司，“耗尽了半条命”卜出来的命运箴言，他就算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也只会下意识去相信。
相信他所受的苦难是命运的安排，相信一个被虚构出来的死亡结局。
望着他那大受打击的模样，蔺契连连咋舌，在记忆中可从来没见过孤高冷傲的兰钰君这么狼狈的模样。
多亏了萨拉契，蔺契才能看见他破碎的模样。
“很抱歉老师，您一个人在这里重复了无数次生命，而作为学生的我却是第一次真正的来看望您。”
蔺契语气略感遗憾地后退几步，深深望着狼狈的那人忽地诚挚地鞠躬，“祝您早日解脱。”
他直起身，微微偏头一笑，“也祝我，祝我们伟大的事业早日成功。”
卡帕诺不经意地瞥过他那虚假的笑容，欲言又止，却听蔺契嘴里慢慢哼着曲调诡异的歌谣。
嗒嗒嗒……
聪明的孩子，伟大的阿斯莫德注视你。
愚蠢的孩子，仁慈的阿斯莫德守卫你。
漂亮的孩子，尊贵的阿斯莫德轻抚你。
丑陋的孩子，高傲的阿斯莫德爱护你。
完美，残缺……
神圣的阿斯莫德赐福你。
我们都是阿斯莫德的羔羊。
他哼着诡异的调子，脚步声沉稳地慢慢远去，连背影都透露着难以掩藏地兴奋喜悦。
卡帕诺深深凝望着他的背影，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他在想些什么了。
憎恨着阿斯莫德，并且亲手覆灭那里的人为什么要牢记着阿斯莫德教堂的箴言?
这还真是怪诞不经。
“把他，还有兰斯带来的两个人一起送进我的实验室。”
卡帕诺回过神，对着身边的助手勾了勾手。
他们都将成为中枢区所豢养的“血牛”，为他们的研究提供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样本，直至实验成功或者他们的生命彻底结束。
……
“一二三四五。”
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钻进废弃工厂里，靠在蜕皮的墙柱上，犹豫了许久，像独角戏般做出跛脚羊跳舞的动作，有些羞耻地开口，“黑羊在跳舞。”
空气突然安静。
几息之后，隐约可以听见“噗呲噗呲”的奇怪声音。
格兰菲迪生无可恋地望向声源处，“喂！可以出来了吧？”
另一道挺拔俊俏的身影从角落里走出来，眉眼间全是压抑不住地笑意，“嗨，格兰菲迪。”
格兰菲迪一脸麻木，“为什么要弄这么奇怪的暗号。”
“不觉得有趣吗？”蔺契满脸的意味深长。
格兰菲迪无法和他奇葩的脑回路共频，他将一些房产证明递给他，只想快点结束这他从黑生涯中最儿戏的一次接头任务。
“这是你要的东西。”
全是蔺契委托他用各种名义所购买的房产。
格兰菲迪虽然很是不理解深更半夜这个人跟自己约定在这里接头就是为了几本房产证明，但还是很配合蔺契的疯癫行为。
“你为什么不找波尔多帮你反而来找我?”
格兰菲迪眼里透露着深深疑惑，又忍不住问道，“还有你要这些房子用来干什么？”
明明蔺契的房产已经多到数不清了，就算要用来做什么，也用不着重新购买啊。
而且还要他以不同的身份名义来购买，走的流程都非常隐私，好像非常害怕被外人知道似的。
“不找波尔多是因为你好欺负啊。”蔺契眼神揶揄，“至于这些房产，我自有用处。”
说到这里，蔺契眼里的笑意慢慢褪去，整个人又变得虚假割裂起来，“格兰菲迪，保守住秘密哦。”
格兰菲迪只觉得有一束冷光直逼他的性命，“该死的！兰斯不要随便用眼神威胁人啊！”
蔺契眼里浮现着浅薄笑意，“不是威胁而是提醒你，我们现在是共犯，如果走露了消息被别人知道，我可能不会死，但你一定会over的哦。”
格兰菲迪脸上的表情僵硬住，已经能从这幸灾乐祸的话里窥探出些许蔺契接下来会有的惊人动作了。
这些目前不为外人所知的房产的作用是什么，格兰菲迪无法明确猜测到。
但他深知如果有一些这些东西被人挖出来，甚至被人知道是他帮兰斯去弄的，就像兰斯说的，他可能不会死，但他格兰菲迪是一定会死的！
他好像被拖下水了。
即使知道不可能但格兰菲迪还是有些期待地问了一句，“你会救我吗？”
蔺契挑眉轻笑，在格兰菲迪试图以过往情意来捆绑这个冷血动物时，在他那隐隐期待的眼神下，淡然吐出一句话。
“Good luck and God bless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