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石如今两条腿齐膝而断,又脏又破,都在一起相处好几天了,胡世子硬是没把他认出来。
这会着意去看,扒开枯草泥片一样的头发,傅清石的轮廓清晰可辨。胡世子恼怒捶打他,“你这个混账,要不是你,元元不会死的。”
容棠道:“胡世子,他这个样子,你确定你妹妹嫁给他能过好吗?”
胡世子呆了一下,不争气的哭起来,他家是比傅家惨,然而傅清石本人又比他惨,这一笔冤孽债,都不知道怎么算了。
胡世子大哭,“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怎么了?”
容棠等他哭了一会,扭脸问容战,“谁带吃的了。”
随从里有人的马上带了干粮,容战都收上来,拢共也有不少,容棠又给他几十两银子盘缠,“胡世子,我只能帮你到这了,后面能不能好好活下去,还要看你自己。”
胡世子满怀感激,收了干粮和银子,他突然看到亭亭玉立的凤轻轻在一旁默不做声,忽然擦干眼泪道:“大恩不言谢,为了表达真诚,我现在愿意娶你为妻。”
凤轻轻一脸错愕,容棠破口大骂,“你他娘给老子滚。”
胡世子挨了重重一脚,他手下奴仆把他扶起来,惊恐的劝他,“凤乡君是贵女,世子你如今不是世子了,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胡世子这才接受了他已经彻底落魄的事实,眼神复杂的带人离去,一步三回头。
容棠虽然骂了他,心里到底有还了因果的轻松。
再看向傅清石,几乎还是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南宫衍是有多恨傅清石,不止砍了他的双腿,还挖了一只眼,打掉了一嘴牙齿,意气风发的少年,成了一个残废。
容战让人退到远处,留空间给容棠问话。
傅清石的回答和他猜测的差不多,刚离开皇都不远,南宫衍就对他下手,各种折磨无所不用其极,折磨够了,就将他丢入河里淹死。
要不是焦庆救了他,他此刻已经是地府幽魂。
傅清石很痛苦,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这种不甘的情绪让他扛住了一切伤痛活了下来,但心里的伤永远无法抚平。
站在他的立场,他不能理解,他们傅家是南越武将巅峰之家,这么多年全靠了他们家才和北越分庭抗礼没有被灭,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让南宫衍自毁基石。
他嗷嗷痛哭,“我不甘心,我做了什么?只因为我也喜欢盈盈吗?之前他没放弃的时候,我也没争过,是他自己先不要的,就因为这样,他要害死我父亲,害死我吗?”
“你没有当面问他吗?”
“我问了,他说是我们欠他的,可我们欠他什么了,我们什么都没做!”
他不能理解,容棠也没办法解释,南宫衍的上辈子发生了什么事,他也没兴趣知道,他这辈子提前预知了,躲开了,傅清石和凤盈盈也就没来的及做什么。
“你就当是上辈子欠了他吧。傅清石,这世上是有因果轮回的,如果你感觉委屈,下辈子你报复回去。”
接下来便是让人将他带回皇都,傅清石十分恐惧,“不,不,我不要回去,我不要我娘看到我这样。”
他的消息还没传回皇都,不能想象他娘看到他的样子有多痛心绝望。
“不让她看见你,她还存有幻想,以为你只是跟太子南征去了,你不怕后续还有人冒充你的消息来骗她,全家都受连累?”
傅清石家里还有母亲小弟,他果然承受不住恐惧,答应了回城。
转到西城门时,有个混在南城门外的特战队员来报告了一些消息,“伯爷,那些人里面只有一小部分真的难民,大部分是伪装的,晚上都有地方寻吃食。”
果然是有诈,不稀罕西城门粗鄙的食物,那定然是有更好的伙食。
容棠打出手语,密切监视。
凤轻轻在一旁听的真切,“晚上要行动吗?”
“回去再说。”
他的计划是晚上去搜玉玺,眼下,却还是要将傅清石送回傅将军府上。
谁知他们在西城门外遭遇了拦截,正是那位刚刚篡权的国舅爷永安侯。
永安侯信马踱过来,皮笑肉不笑,“安南伯,这是干什么去了?如今非常时期,皇都是封禁状态,你这出来进去,放了流民和乱贼进来可怎么办?来人,给本侯搜!”
容棠带的人一目了然,四个护卫,老温,凤轻轻,还有一匹马上搭着傅清石,搜来搜去,可不就把傅清石搜出来了。
永安侯桀桀怪笑,“安南伯,这是干什么?这是打哪淘回来的乱贼?”
容棠语气温和,“永安伯,你仔细看看这是谁?他有可能是乱贼吗?”
永安侯捏起傅清石脏污不堪的脸,终于把人认出来了。
“傅清石?”
“永安侯不好奇他发生了什么事吗?或许你可以带回去问一问,到底怎么做对自己有利,侯爷自己能判断。”
永安侯初掌大权,面对朝臣的不服,自己也没有绝对的兵力强行压迫,是以很多时候也只是纸老虎一只。
傅清石就不一样了,前大将军嫡长子,军中地位不同一般,要是收服了他,说不定有可能接收一部分武将投诚。
这样一想,他就命人将傅清石带到城门里询问,一字一句,问得清清楚楚。
得知她这副惨样子就是南宫衍害的,他的脸因兴奋而发红,马上着人通知一些朝官前往傅将军府,见证所谓的惨绝人寰。
可以想象,傅夫人见到儿子如此凄惨的模样,心疼的几度晕厥,等招集来的文武朝官相继就位,她就连哭带骂,向众人诉说儿子的遭遇,听者伤心,见者落泪。
众朝官们有的脸色麻木,有的同情,也有的不信,但不管信不信,傅清石这么惨是事实,他没理由用自己的悲惨陷害太子。
再加上焦庆从旁辅证,有安南伯站台,安南伯与太子无冤无仇,也没道理说谎。
最重要的一点是,太子叛国的消息早传出去了,他要是清白的,带着十万兵马扫回皇都,谁还能拦得住他不成?
经过反复思考,已经有八成朝官相信,太子的确弃了皇都和陛下,带着兵马粮草逃走了,一时心灰意冷者众多。
永安侯这时候语气悲愤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本官早就说过太子假仁假义,实则冷酷无情。好在陛下还有二皇子,诸位大人,明日早朝,就拥立二皇子为太子吧。”
南帝只有两个儿子,当然非长既次,此事看起来已经没有选择,大臣们也无以辩驳,兴致缺缺的表示不反对。
但也有人悲愤欲绝,扔了官印在地上,“这是个什么破朝廷?才没有两个月就天翻地覆了。这样的君王,这样的储君,怎能令人心服。也罢,今日本官就辞了去,各位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