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战还有点摸不着头脑,容棠已经走出去了,这一边无疾也换了装束面目一起跟着出了城。
自凤凌被抓走,凌云观就被难民占领暂住。容棠费了点人力物力,终于把难民迁到了一个看不见的地点。
万事最怕没有头绪,当他认定了凤家宝库就在凌云观时,被找到就是早晚的事。
凤凌寝室床底下有个暗格,掀开来有个向下的暗道,沿着暗道直往下走,就是一个很大的地窖。
火把映照下,一箱子一箱子的金银财宝闪闪发光,数不尽的金锭子,金珠子,玉石翡翠,晃得人眼晕。
容战眼珠子都直了,“主子,发财了。”
容棠眼神一暗,“发的什么财?这都是江南百姓的血汗。把自己人都叫来,这批东西要尽早转移。”
凌云观火把亮了一夜,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天明回到凤家,不可思议的事出现了,死得透透的凤凌尸首没有了。
拍醒看顾灵堂的人,一个比一个迷茫,他们显然是中了什么招。
容棠感觉很疑惑,谁偷一具尸体做什么?难道还打算用一具尸体来要挟他们?
人活着的时候都不在意,难道死人他就在意了?
真是荒唐。
然而事情也不容他多思考了,凤轻轻接到了飞鸽传书,东路渡江大军已然踏上了江南土地,西路也快了。
容棠一哂,“比我想的慢得多。来人,一边派三百人提前昭告沿途百姓,减少非必要伤亡。”
两路军自北城门出,一边三百分别出发,马蹄踏踏声中,惊醒了乱葬岗内的两个人。
凤娉娉猛然咳了一声,之后就是大口喘气,呼呼有声。
她睁开眼看着周围,大大小小的土包,裸露在外的尸骨,啄食腐肉的乌鸦,
“啊……”
惊叫之后,她发现自己没有死,她还活着。
“娉娉,娉娉。”
孙氏沙哑的嗓音就在身后响起,凤娉娉猛然抱住了她,“娘,我们没有死,没有死,我们还活着。”
孙氏也哭了,“是,我们还活着。”
就是再蠢,她们也知道了是谁救了她们母女,让她们吃了据说会死的毒,骗过狱官再将她们领出来,好一招瞒天过海。
孙氏哭得尤其惨烈,她想到犹在牢里的丈夫,儿子,和其他凤家人,他们知不知道错过了唯一活的机会。
凤娉娉哭着道:“爹和大哥怎么办,他们不肯吃,他们不知道六姐姐是想救他们的。”
孙氏冷静下来,却又想明白了,“不,小六没有想救他们,她想给机会的只有我和你而已。”
凤娉娉道:“怎么可能?饼子就在那里,谁想吃都可以啊!”
孙氏嘴唇颤抖不已,“那是因为,她知道除了我和你,没有一个凤家人会去拿饼子。她早就把凤家人都看透了,越是怕死,最终一定会死。咱们母女俩还有一点羞耻心,也才有这一点活路。”
她捂住嘴,到最后几乎说不出声来,羞愧与羞耻交替在心头掠过,这样的小六,她的女儿一辈子难望项背。
“走,咱们快走,不要被出城的人发现。”
凤娉娉和母亲相扶着从坑里出来,感觉胸口有点异样,掏摸出来,是几锭银子和一张新的户籍书,从今以后她们真的只能改名换姓,与凤家再无关系了。
而孙氏身边也有一个小包裹,里面是两件普通百姓衣裳,一本绣花册子,和几块坚硬的粗粮饼子,东西不多,够她们走远一些讨生活。
这一刻,凤娉娉真切理解了灵机子给她算命的批语,“挺好的,不缺吃不少喝。”
曾经她以为那是最底层的生活,如今才明白,那是最安稳的人生。
两日后,平南大军来到皇城之下,数万人马列着整齐方阵,将南越皇城围的密不透风。
城里人更加惶惑了,忧愁都挂在脸上。
很多官员幸灾乐祸,看这个安南伯要怎么应对,他不篡朝夺位又怎么样?做为皇城实际掌权者,他最后终究死路一条。
不少人趁乱联络,召集在一处,商量着赶紧投降,免得城破之后给南帝陪葬。
这一次与会者便有萧破云,他冷眼看着这群人高谈阔论,兴奋的议论怎么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容棠,而他们则是第一时间改投北朝宣宁帝,再做贤臣。
真是讽刺,安南伯全心全意想留下他们的性命,他们一旦有了活命机会,第一个想的就是怎么把安南伯弄死。
他想起昨夜和容棠的谈话,
“皇城里留下的这些官员,有八成是无才无德,做不得官的。待明日北朝大军一致,不用你鼓动,想投降的自己来找你,他们不只要投降,还会想法子弄死我。”
萧破云惊愕不已,“你都知道,还留他们性命?”
“我之所以一直采用怀柔政策,给他们一定的自由性,许诺他们安全,是因为皇城经不起动荡。一旦他们发现我要开杀戒,狗急跳墙之下就会全力反扑,这将给皇城带来极大的安全隐患。我手上的兵马大部分力量还是搞粮食,不能抽人对付他们,他们死活无所谓,但难免伤及无辜百姓。我已经给他找好了最大的替罪羊孙显斌,只要他们安分一点,未来做不了官,也可以做个普通富家翁。如果不安分,那就连普通富家翁都做不了了。”
萧破云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见过他们最不堪的时刻,日后在官场混,每每想起这段时间的谄媚和窝囊就心里发堵。他们一定会搞我,而我也一定会搞他们,就看谁的道行更高。”
萧破云就看着他们,一个个的在心里数,一个,又一个……
等他们跌落云端的时候,会不会后悔今日所为?
城门楼上,容棠架着千里镜看来人,特么的,是西路王彪的人马。
前来叫阵的小将银盔银甲亮银枪,身姿挺拔矫健,“城楼上何人,快快开门投降,不然城破之日血流百尺,满城尽丧。”
容棠暗骂他,什么玩意整这一出,跟说书似的。
他捏着嗓子道:“不行啊,我怕死,不能开城门,不如你们绕过去,先打南边吧?给我点时间,我好卷银子跑路。”
城楼上嗡嗡声大做,城墙下的郑长宁也给整不会了,这上头是个什么玩意,说得这是人话吗?
“你还没说你是什么人?”
“你也没说你是什么人。”
“本将是北朝容家军千总郑长宁。”
“啊……本将是南越安南伯,皇城第一统帅,第一美男子,第一权臣,第一……”
一长串头衔甩出去,到底都没说出名字。
郑长宁很快发现他是故意跟自己扯,拖延时间,顿时怒了,“我管你是什么东西,不开城门投降,即刻攻城。”
“呦,你吓唬我!小爷又不是吓大的。来人,取我的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