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荣华富贵,什么锦衣玉食,她都不想要了,此刻她只想要一个粗粮饼子,哪怕吃完就上绞架。
朦胧中,她好似看到六姐姐向她走过来,过往的画面重新在脑子里闪过。
原来她从未对六姐姐好过一星半点,曾经她听母亲的话与六姐姐交好,也只是想占到她的便宜,她甚至曾经想过抢六姐姐的亲事,她和其他凤家人一样,都是寡情凉薄的。
“六姐姐,对不起。”
她小声的道歉,恍惚间,凤轻轻好像真的来到了她面前。
“小六,好侄女,你真的来了!”
第一个出声的是凤老大,又惊又喜,凤家人朝着牢门口望过去,只见容棠和凤轻轻并肩而立,一个负手握刀,一个腰悬长剑,好一对金童玉女,神仙中人。
凤轻轻没有搭理凤老大,只环顾四周,手一伸,后面的人立马递来一个大食盒。
张氏又惊又喜,“好侄女,你来给我们送饭了?何用这么麻烦,把我们放出去,回家吃就好。”
凤轻轻道:“你们犯的罪国法难容,没人能放你们,死是必然,我能做的只是给你们留个全尸。这个食盒里的食物足够你们吃饱,但里面加了毒药,吃完必死,但不会很痛苦。我不逼你们,愿意的自己来拿。”
她把食盒放在牢门口,退了回去,却招致了凤家老少男人一致的痛骂,中间夹杂着一个刚出生婴儿饥饿的嚎哭。
桑云看着眼前二人都懵了,怪不得安南伯不怕被她揭穿,原来……原来……
她后悔的要命,怀里哭泣的孩子更成了催命符紧箍咒,让她连逃都逃不走。
就在凤家人一致大骂声中,桑云站起来,将手中的婴孩狠狠摔在地上,这个刚出生的,还没有名字的婴儿一声急促的哭声戛然而止,再无声息。
牢房突然安静,就连凤家老少男人都对桑云的狠戾心生畏惧,虎毒不食子,他们再坏,也只是对别人坏,对自己的孩子还是好的。
桑云扑到凤轻轻脚下,抱住了她的腿,嘶声道:“六小姐,不关我的事,凤家的孩子没有了,我不是凤家人,放我走,求你放我走。”
她从凤轻轻脚下又转到容棠脚下,“安南伯,我有话对你说,我知道凤家偷藏了很多银子……”
容棠拔刀。
桑云脖子被割开了大血管,鲜血喷溅,在沾染二人衣服之前,被容战一脚踢开,抽搐了几下,咽气。
凤家的人虽然根上都是烂的,却是又坏又怂,真正看到杀人了,一个比一个吓得惨,尖叫呼喊一个比一个凄厉。
凤轻轻冷漠道:“你们这样的所谓亲人,真是让人恶心。我已经仁至义尽,从今往后和你们再没有一丝一毫关系。”
就在他俩转身要走的时候,躺在地上的凤凌突然梦魇一样叫唤,“朝曦,朝曦。”
凤老大突然有所悟,指着容棠道:“你,你……怪不得,你是凤朝曦!”
容棠走向凤凌,在他面前蹲下,面无表情,“你想说什么?”
凤凌濒死时刻已经想起来了,他有一个儿子,他见过,但不知为什么又忘了,可那又怎样呢,他是有儿子的。
他的脸色出现异样的潮红,伸手欲触容棠的脸,容棠躲开,不让他碰到一丝丝。
“我,是你生父……”
他没有力气,说话也只有气音,除了离他最近的凤老大,没有任何人听到。
凤老大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
容棠脸色毫无变化,“证据?”
证据?
这当然不可能有,这只是一个父亲的感觉。
“你,不认……”
“肯定不认。”
容棠温声说着,俯下身在他耳边道:“不是我怕死,是凤家这样的人品家风,不配。你也不配。”
凤凌激烈的颤抖了几下,喉头咯咯有声,好一会又用气声道:“朝曦,我给你留了……”
容棠摇头,“不需要你留什么,你们凤家好不容易坏事做绝攒下来的,都带到地府享用去吧。我姓容,不姓凤。”
凤凌这一回真的承受不住了,瞳仁一瞬间散大,片刻后失去呼吸。
容棠心里堵的要命,站起来就往外走,他十分不理解凤凌对儿子是有多执着,哪怕是要死了,一眼也不想看到女儿。
等他到了地底下,得知自己的亲儿子早就死了,活下来的只有女儿,不知道该有多绝望。
凤老大不管不顾的嘶吼,“你不能这样,安南伯,凤朝曦,你是凤家人,你不能这样对我们,你这样做天理难容……”
狱官从头到尾都没离开过,他虽然没听清凤凌和容棠说什么,但容棠断然拒绝他是听到的,再听凤老大狂吼乱叫,忍不住抄起皮鞭猛抽,
“这特么是疯了,一个个的乱攀官亲,打死你们这群混账逆贼。”
他一声吆喝,又冲过来一批狱卒,玩命抽打,惨叫伴着血珠四下里飞溅。
凤娉娉慢慢的爬向食盒,打开来,里面是满满的面饼,看起来是粗面的,此刻却是无上的美味。
她抓起一个就吃,也不管别人怎样,她就只想做个饱鬼。
面饼里有毒,她信。
不会太痛苦,她也信。
和砍头相比,中毒死去算是最体面的了,六姐姐到底还是心软的。
孙氏心里一痛,做为母亲她不想女儿死,可她也知道这是最好的死法了。
她也从食盒里拿出面饼吃,还递给儿子一个,“垣儿,吃吧。”
凤书垣吓得半死,急忙躲开,“不,娘,我不想死。”
哪怕最终要死,多活一时半会,那也是好的。
孙氏叹了一口气,自己吃了,然后就和女儿挨在了一起。
凤娉娉最后一句话是,“娘,若有来生,我还做你女儿。”
容棠是不久之后听说了此事,一食盒的毒饼子,只有她们母女俩吃了。
沉默了一会对容慎道:“领出去,扔在北门乱葬岗,记得让狱官签死亡证明。”
然后他自己也走出去,和凤轻轻一起操持凤凌的丧事。
凤轻轻也已经通过合法途径把凤凌的尸首领出来了,再怎么不屑为人,他都是生父,人死万事空,基本的丧仪还是要有的。
凤轻轻就在凤家被挖得惨不忍睹的院子里给凤凌守丧,见到容棠来,指着满院子大大小小的坑道:“永安侯动用了几百个人挖,凤家院子都这样了,还没露出一点行迹,我怀疑宝库根本不在这里。”
这点容棠也想到了。
“凤家男人又坏又胆小,不排除藏在别处的可能性。凤凌给自己的儿子挪出去十几万两,就是藏在一个废弃的院子里,或许我们该查凤家还有没有外人不知道的产业。”
他们俩说着话,容战在摆弄他的刀,刀柄上用彩色丝线缠着一颗金珠。
耳边回响起一句话,“这凌云观的鼠子好阔气。”
他大叫一声,“凌云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