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先生默默转过脸去,心道,你知足吧,没把孩子送一个到你面前,你还能干干净净去北朝发展,已经是给你面子。
另一边,全城搜查搜出来一个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的人,那就是桑云。
当初放桑云走,是为了日后拿捏靖安侯府,如今凤家合族倾覆,桑云已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存在。
但手下人将桑云带过来时,她状态很不好,大腹便便,即将生产。
容棠虽然讨厌她,但也见不得产妇在自己面前哀嚎,就让人请了稳婆过来。一番折腾之后,生下了一个男婴。
桑云抱着婴儿喜极而泣,求稳婆帮她请一个人,她道:“这是凤乡君的亲侄儿,你问问她,还要不要凤家的男丁血脉,要的话,她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稳婆不敢自己做主,来报给了容棠,容棠都给气笑了,“都这个时候,她还想着用凤家的男丁要挟凤轻轻。来人,连她一起,送进刑部大牢,阖家团圆。”
当兵士架着桑云往外拖时,桑云彻底慌了,“不要抓我,我有话对安南伯说,他不会后悔的,他一定不会后悔的。”
容棠让人把她拖过来问话,桑云一看到他,心里咯噔一下,她没见过现在的凤六,只觉得眼前这人与记忆中的凤六小姐七八成重合,除了那一点强横的气势……
不,就是这点强横的气势她也从凤六小姐身上见到过,脱口而出,“你是六小姐?”
容棠慢慢抚着头发,得,不杀都不行了。
“有什么事情就快说,别浪费我时间。”
这声音虽然刻意压低了,但一个起了疑心的女人会将这点不同自动合理化,六小姐女扮男装无疑了。
她语气兴奋,大声道:“你是假的安南伯,你是六小姐扮的,我要去揭发你,你欺骗了天下人。”
院子里有许多人都听见了她的话,无不侧头向她看过来,感觉这段时间遇到的疯子以此人为最。
安南伯是六小姐扮的,那六小姐是谁扮的?
容棠也不想听她说什么了,挥挥手,“送进刑部大牢,交给狱官看押。”
要说容棠现在权倾皇都,粮食和兵马都在他手上,他说一没人敢说二,但就是这么奇怪,有很多地方他根本不插人手进去。
例如皇宫,例如刑部大牢,关进去的人狱官随便审问,向不向他报告他也不管,除了定量派粮,维持基本秩序,其他衙署爱咋咋地。
桑云一路上的呼喊也没人捂她的嘴,喊得大街小巷都有不少人听到,很快桑云感觉不对劲了,似乎安南伯根本不带怕的。
她慌得不行,不知道自己哪里出错了,直到她和孩子一起被关进刑部大牢里她才回过神来,她这是得罪了超级大魔王,没得活命了。
狱官问送来的是谁,士兵道:“她自己说是凤家的儿媳妇,刚生了凤家的嫡长孙,强烈要求全家团聚,伯爷心善,满足她了。”
狱官张口结舌,凤家犯了灭族之罪,居然有人强烈要求加入这一族,一辈子没听过这么离谱的事。
桑云哭喊道:“没有,不是的,我不是凤家的人,这孩子,这孩子……留给凤家,放我走,放我走。”
狱官抽了她一鞭子,“都生了凤家的孩子了,还说不是凤家人。凤家谋逆案证据确凿,择日问斩,正好同赴黄泉。”
桑云简直是要崩溃了,“不是的,不该这样的,我要见凤乡君,她对流民还有怜悯之心,怎就不能怜惜自家人了呀?”
“瞧瞧瞧瞧,要不要听听你说什么屁话?刚刚还说我们伯爷是凤乡君扮的,现在又求凤乡君来可怜你?凤乡君是欠了你们全家几条命,要被你们这般算计的?”
狱官一听,狠命抽打桑云,“真是寿星翁上吊,活得不耐烦了,连安南伯也攀扯。现在皇都粮食紧缺,你们这群必死的鬼也不必浪费粮食了,从现在起,断粮。我这可是为你们好,饿死了起码留个全尸。”
他的话可把牢里众人吓坏了,凤老大从地上爬起来,手抓着木栅栏向外伸手,“不,不,不要这样。”
他又费力的摇晃凤凌,“老四,你说句话,你是她爹,你求求她救救我们全家。”
凤凌口唇微张,虚弱的难以开口说话,此时他正处于幻觉状态,仿佛回到半年前,他看到了一个长相酷似自己的少年。
“朝曦,我的朝曦。”
凤老大气急败坏,“什么朝曦?你又做白日梦了?你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现在你开口求你女儿救救全家性命。至少也要救书瑜出去,他可是咱们家的嫡系长子。”
他这么一说,二房自然不干了,二太太道:“什么嫡啊庶啊?我们二房男丁不是凤家骨血,凭什么只救大房的?三弟妹,你说句话啊!”
孙氏有气无力的躺在栅栏一角,勾唇讥讽,“真是可笑的一家人,从前可劲的欺负小六,临了都指望她来救命,就问你们凭什么?你们大房二房,有谁是没欺负过她的?大嫂,你为了谋夺谢氏的嫁妆,好几次设计要害死小六,当我们都不知情吗?”
季氏嘴唇哆嗦,无以辩驳。
“二嫂,你偷拿小六屋里值钱的首饰摆件,你两个儿子数次恶作剧欺负她,当府里人都是瞎子吗?”
张氏也缩了脖子,“可是,我没想要她的命,都是一家人,她应该原谅我们。”
孙氏冷笑,“要是你这么被人欺负,你儿子这么被人欺负,你会原谅吗?”
张氏哑口无言。
凤书垣哭唧唧道:“娘,咱们没欺负过她。”
孙氏疲惫的闭眼,“书垣,你的道德底线太低了,这不怪你,怪整个凤家的种子就不好。什么时候没欺负过就成了恩情,需要人报答了?”
三老爷怒斥,“孙氏,你胡说什么?”
孙氏神经质的笑,“我胡说?看看这个牢里都有什么人?老侯爷为了骗爵位敢害皇帝。凤老大为了富贵敢杀钦差。凤书瑜为了交差敢掘堤坝。凤老三你,烧死生母……”
三老爷惊叫,隔着木栅栏去掐孙氏的脖子,他可以死,但无法再面对弑母的自己。
几房人都打在一起,相互怨恨,相互诅咒,这一刻人性的丑态全无。
凤娉娉双眼无神的独坐一角,苦涩又麻木,怕死吗?怕!可这样的一家人不死,好似天理难容。
她突然想起来灵机子给她算过的命,说她命格挺好的,一辈子不缺吃少喝。
可现在,她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