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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春坐在地上,只觉得头像针扎一般疼得厉害,胸口也憋闷到无法呼吸。

上一世那根本就不是什么会传染的病,是有人在故意害他和阿娘!

会是谁呢?

那东西不是一日两日就能让他和阿娘变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的。

害他们的人能让他们丝毫察觉不出异常,又能日积月累,用那东西一点一点地蚕食他们的生命。

那时爷爷寻陵未归,家里只有他和他阿娘。他们家在寨子的边边上,离其他的人家有段距离。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人往他家去。只有柏大管家时不时会去给他们娘俩送些粮油肉蛋和日常用品。

南春的心里乱极了。

咚咚咚……

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谁?”南春忙把黄纸包塞进保险箱。

“二少奶奶,小的来给您送醒酒汤。”

门外传来岩管家的声音。

南春关上保险箱,理了理衣服,走过去打开门。

柏岩见南春的脸色不太好,忙关心道:“二少奶奶,您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啊?要不要小的找大夫过来帮您看一看?”

南春接过醒酒汤,说道:“不用了,我许久没喝酒,今天喝的有点多。一会儿我喝点醒酒汤,睡一觉应该就好了。”

“哎,那您早点休息。”岩管家说道。

关上门,南春把醒酒汤放在桌上。

他着实没什么胃口。

一想到有一双眼睛一直藏在暗处,一直在盯着南家,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和他阿娘杀害,他就感到毛骨悚然。

他倒在床上,出神地看着天花板。

上一世,他和阿娘发病的时候,居然没有一个人看出来他们的病因是烟土。

寨子里的大夫还有县城里的大夫都找不到病因,用了各种各样的药也治不好。

柏富贵还到处散播谣言,说他和他阿娘得了会传染的怪病,寨子里人都不敢接近他们。

后来,还是家主从洋城给他们请来了大夫医治。

那个洋城的大夫每次帮他和他阿娘打了针之后,他们就会好受很多。就像是那些难受的病症一下子都没了似的。

当时他以为是洋城的大夫医术精湛,见多识广。用的西洋来的好药,能立马见效。

现在仔细想想,那个姓马的洋城大夫从来没说过他和他阿娘得了什么病。柏大管家带着他来了,就是给他们打针,也没有开过别的药。

他阿娘曾经问起过病因,柏大管家说,应该是吃了山里得病的野物,染上的病。让他们不要担心,说洋城最好的大夫都来了,肯定能给他们治好。

可最后这一针针下去却像是饮鸩止渴一样。马大夫来打针,病就好些,他不来,病就越来越狠。

到后来浑身都开始瘙痒溃烂,生不如死。

如今想想,和安偏远,大家没见过烟土,不知道它会引起什么样的病症,这有可能。

但是就连许飞,蓝小蝶都能看出来是烟土惹出来的病,那个洋城来的马大夫怎么会不知道呢?

柏大管家居然还说是什么……吃得病的野物生的病。

后来,家主因为有要事去了洋城,马大夫也不见了。

没过多久,阿娘就病逝了。

南春拖着病体,跌跌撞撞地跑到寨子里求人帮忙。

可是没有一个人帮他。

大家见他来了,像见着怪物一般,都躲得远远的,生怕被他传染了怪病。

他只能自己强撑着,到屋后一点一点地挖,足足挖了三天。

阿娘下葬那一日,也下起了雨。

他的眼泪已经流干了。

那雨水就像他的眼泪一样,顺着他的脸颊,不停地滑落。

之后他被柏富贵以怕他的病传染给别人为由关到了地牢里。

皮鞭沾了盐水打在身上、指甲盖一个个活生生地被拔掉、疼晕过去再被刺骨的冰水泼醒……

那滋味……

真的还不如死了。

后来柏寻来了,他紧紧地抱着他。

南春以为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为他的死而难过了。

没想到,他的死对头柏寻竟为他红了眼眶。

柏寻对他真的很好。

不辞辛苦,没日没夜地照顾他,那么温柔那么体贴。

他对他说,南春是我的命定之人,我应该照顾你,应该对你好。

他要什么,柏寻都依他。

南春突然想起来,唯有一件事柏寻没有依他。

他常发病,闹得鸡犬不宁。

病痛难忍的时候,他跟柏寻提起过这个洋城的马大夫,可是柏寻并没有把他请来给他治病。

而是找了个姓陈的大夫,他给的药吃下去解不了他的渴。

“你没有马大夫那样的针吗?扎下去……病就好了。”南春哭着问他。

陈大夫蹙眉道:“你这病得忍,得熬。”

可他熬不住啊……

直到他死,他都没有再见到那个洋城来的马大夫。

柏寻既然冒着风险救他,又真心实意地对他好,就不会不想让他活着。

可他明知家主请来的洋城马大夫能救他,为何不去请他来呢?

南春觉着自己的心正在一点一点地落入冰窟。

他拉起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脸。

真相就在眼前了,可他不敢去看。

他怕看了,这一世的美梦就该醒了。

直到天光破晓,他才迷迷糊糊睡着。

梦里他阿娘痛苦难忍,他知道那感觉,像是有成千上万只虫子在身体里撕咬一般。

马大夫看起来五十多岁,每次来的时候都拎着一个黑色的皮箱子。

见着他,南春就觉得见到了救星。

画面一闪,欢乐城里被人围观,在地上滚来爬去,涕泗横流的人变成了他。

他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脑袋里很乱,又什么也想不起。

画面一闪,他又身在别院,屋里的桌椅板凳都倒了,满地都是器皿的碎片。

他的手被划破了,鲜血淋漓,可他丝毫感觉不到痛。

柏寻推门进来了,一把抱住他,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腕。

“没事了……没事了……”

南春看着他,红着眼眶问道:“柏寻,你是不是都知道?是不是知道我得了什么病?是不是知道我为什么会得病?”

柏寻看着他,温柔的目光突然变得冷冰冰的。

他的嘴唇动了动。

南春却不敢往下听了。

他猛然睁开眼睛,额头上全是汗。

头疼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