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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临渊坐在身边,看她眼神微微有些悠远,好似透过了这掀起的一丝车窗帘,从街上看到了很远的地方一般,知道她又是想起了叶明俊,那种冷寂让他忍不住心疼的伸出手,想搂住她,手刚刚伸出去,又微微顿住,悄悄看了一眼明绣。*非常文学*她身子单薄了些,显得那肚子就大了,还有月就要临盆了,白皙得没有一丝瑕疵的脸颊好似太过苍白了些,没有一丝血色,里头穿着夹层的小袄,外头罩着一件厚厚的狐皮斗蓬,边缘用雪白的貂毛滚了一圈,印得她皮肤越发的晶莹。

那双眼睛显得更大了些,晚上没睡好的原因,里头染了几许红丝,眼睛下头已经有了些青黑,可是表情却很是倔强,嘴唇紧抿着,背脊挺得笔直,车厢里就夫妻二人,可她也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反倒坐得很是端正,露出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乌黑的绣发挽了个简单的盘桓髻,轻巧而简便,显得她一张脸蛋更是清秀无双,尖尖的下巴更惹人怜爱,头上只是简单cha了只玉钗,上头三串细细的金流苏垂印在她右边脸颊旁,耳朵上戴了一对同样玉质的水滴形吊珠耳环,看起来干净清慡,配上这车窗外头满眼的白雪,显得她整个人有些难以亲近。

周临渊生平从未怕过什么,明绣如果大声冲他骂出来,他心里还会觉得好受一些,可此时她不声不响的,好似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他问话时她也会回答,可是周临渊心里却感觉得出夫妻俩之间的变化,好似她在离自己越来越远,如果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夫妻二人会形同陌路!

想法没来由的令他心里觉得惊慌!他活到如今年,其中发生过无数的大事,好几次他的性命险些也丢了,可从来没有过这样慌乱的情景,就是快面临死亡时,他也没害怕过,可如今他心里却觉得怕了。周临渊眼里眨过一丝冷意,看着明绣好似望着窗外出了神,也许是幺卜头孩子们笑闹的声音,将这冰冷的天气融化了一些,她嘴角边也跟着露出一抹笑意来,颊边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的,俏皮而又可爱,眼睛里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表情柔和了一些。

看到这儿,周临渊心里一阵欢喜,想到自己之前的胡思乱想,不由有些害怕,下意识的仲手出来勾在她腰上,原本放软的身子在他手碰到她腰时,突然下意识的又僵硬了起来,周临渊的心直直的往下掉,他也有自己的尊严和傲气,仔细看了明绣的脸色半晌,她嘴角的笑意已经消失无踪,又重新抿了起来,而眼睛里的温柔也褪了去,变成了迷惘和有些忧伤,看得他心里一阵绞一阵似的,心里一冷,原本勾在她腰上的手又重新放了回去。

马车里一时间尴尬了起来,只听得车轮子在地上滚动的声音,以及前头护卫们在驱赶着路上玩耍的行人的声音,两夫妻谁也没再开口说话,一路无言进了皇宫时才各自分别去了养心殿和坤宁宫,在皇后宫里坐了半天,皇后也知道明绣如今心情不太好,整个人消瘦得厉害,但是这件事就是皇上没下旨,可是却也是铁板上钉了钉的事,再也无法更改了。

在皇后宫中坐了小半个时辰,皇后想着儿子最近越来越冷淡的眼神,又看了看明绣已经瘦了一圈儿的身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刚想开口劝两句,只是随即想到这夫妻二人之间的事情,外人最好是不要掺合,本来有可能夫妻俩闹闹别扭,c黄头打架c黄尾合了,可外人一劝,那就像是火上浇油一般,会越烧越旺,因此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只换了另一句劝她道:“你如今也太瘦了,就算想叶知州知道你如今这样,他心里也会过不去的,更何况就是不为了大人,也得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想想。”

明绣沉静的抬头,看着皇后语重心长的样子,想到她说起叶明俊,眼里一酸,忍住那阵泪意点了点头,知道皇后看她最近和周临渊的相处是有些担心了,只是不方便直接点出来而已,她心里有些感激,低头装作不经意间将眼睛搌了搌,在这宫里头,谁都没有任性流泪的权利,不止是她一人,就连皇后,也不是那么随心所欲。

“母后放心就是,儿臣知道分寸的,之前就是担心兄长了而已。”在世人面前,叶明俊与她已经没有了关系,在皇后等知情人的眼中,却知道她与叶明俊是着着实实血脉相连的亲兄妹,想起隆盛帝安排的事,皇后有心想提醒她叶明俊已经不是她哥哥,往后说话得三思才行,不过想想她如今已经很是可怜了,明明有至亲的哥哥,偏偏不能相认,反倒被迫同完全没有关连的南长候府牵上了关系,她心里难受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想到这儿,皇后心里一软,暗自叹息了一声,叮嘱道:“这话你也就在我坤宁宫里说说,往后在别人面前可不能提起。”犹豫了一下,皇后接着道:“尤其是在皇上面前。”

明锈点了点头保证:“母后放心就是,儿臣知道分寸。”

“那就是好。”看自己的意思明绣已经领悟了,皇后这才松了口气点点头,正想再嘱咐她几句,两人在殿里说着悄悄话,之前被秉出去的李怀却在外头突然开口:“娘娘,冯婕妤那边出事了!”声音很是有些急切的样子,听得出来事态好像不轻的模样。

皇后一听这话,脸色就有些变了,明绣眼尖的看到她放在双腿上的两只保养良好的玉手握成了拳,用了力气,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紧绷,听到这消息,不施脂粉的美丽脸孔变得有些苍白,眼睛里又是不耐烦又是烦燥异常,看了明绣一眼,好似有些不放心,不过外头李怀又催了一句:“娘娘,冯婕妤的情况有些不妥,外头珊瑚已经来催过好几次了。”这个叫珊瑚的明绣也知道,见过好几次,是小冯,身边的大宫女,平时看起来很是温柔可亲的安静模样,彳小冯氏器重,平时跟在她身边,轻易不肯离开一步的,两主仆简直是形影相离,此时她也到了坤宁宫这边报信,看来情况真是有些不妙。

小冯氏如今已经有了五个多月的身孕,自从她怀孕的消息散了出来之后,她那紫宸宫里头就没安静过,好几次都险些被人害得流了产,可五个多月过去了,小冯氏依旧是那样一副娇娇怯怯的模样,那肚子还好端端的,虽然发生的事情多,可并没有哪一次真的能将她肚子里的孩子给弄没了,但这段时间宫里也不太平,时间长了,隆盛帝也烦了,一天到晚宫里乱七八糟,也许是看皇后太过悠闲了些,因此将小冯氏交给了她照顾,从此皇后可就绷紧了神,一有什么风吹糙动的,头皮都发麻了。

“母后,那边催得急了,您要不然就先过去瞧瞧吧。”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到时候隆盛帝可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皇后交待,脸上自然也不好看,明绣有些担忧的看了皇后一眼,赶紧催促道。

“那我先过去瞧一瞧,你在坤宁宫里再坐儿,如果累了就让闵姑姑带你到后头的暖阁里睡一会儿,我很快回来了。”皇后点了点头,这才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裳,她今日穿着一件紫色的锦缎衣裳,袖口衣领处都用白金带着鹅黄色的金线绣着花朵,将紫色衣裳的深色洗淡了几分,衬着她的肤色更加白皙柔和,领口处微微能见着抹胸的精致边缘,下头是一条同样色系的裙子,只是走动处隐隐露出里头同那绣花颜色的鹅黄襦裙,整个人瞧起来气质高贵,一点也不像已经生过孩子的妇人,这身衣裳虽然简单,可是却将皇后的气质衬了出来,但总归是简单了些,这时时间紧迫,外头的李怀又催了一声,陶姑姑赶紧进来拿了条明黄色的淡纱披肩过来替她搭上了,皇后又招呼着自己另一个心腹闵姑姑好好照顾明绣,这才急急忙忙的出了殿门去。

明绣坐在坤宁宫里,屋里烧着地龙,暖洋洋的,对比着外头凛冽的风雪,更是温暖得让人沉醉,只是这坤宁宫里皇后离开了,宫里的大小宫女太监们谁也不敢随意开口同她说话,诺大的宫殿突然冷清了下来,就是再温暖的地龙,也好似烤不热这宫殿般。明绣发了半天呆,想起了远在江浙的叶明俊,不由叹了口气,这才招手向闵姑姑道:“闵姑姑,看来母后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了,我去暖阁先歇一会儿,等下母后回来时再叫我。”皇后这边她时常过来,坤宁宫她熟得简直就跟在太子府上似的,因此提了这个要求之后,明绣就向自个儿撑了腰站起身来,闵姑姑一见她略有些辛苦的动作,赶紧上前扶住她,略有些讨好的道:“太子妃是坐得闷了吧?外头下了大雪,如今层层叠叠的堆在树梢上,倒是颇有一番滋味儿,如果太子妃是觉得乏闷了,不如奴婢找几个宫人替你堆些雪人儿来瞧瞧,解解闷,您看如何?”

她这么一提议,明绣倒是愣了一下,嘴角微微挑了挑,想起如今紫宸宫中的冯婕妤,也不知道那个孩子保不保得住,已经都五个多月了,孩子已经成形了,要真出了什么事,那是多么可惜?自己好不容易快生孩子了,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了什么岔子,出去看看倒是不错,不过她怕来个意外的踢倒或者被人冲撞什么的,那可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她想了想,心里提起了戒备,摇了摇头,不过想到这闵姑姑是皇后身边同陶姑姑一样的大宫女,也不好太过不给她面子,因此笑着说道:“那就不必了,也许是怀孕的原因,本宫觉得坐一会儿也乏了,这会儿先去休息一会儿,等晚间时母后回来才有精神呢。”

闵姑姑听她拒绝,也并没有不快,反倒是笑着点了点头:“太子妃说的是,奴婢倒是多嘴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接过身旁丫头递来的狐皮斗蓬,替明绣系上了。

明锈冲她温和的笑了笑,嘴角边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来:“闵姑姑也是一片好意。”她说完就冲闵姑姑点了点头,带头走出了宫门,向旁边偏殿的暖阁处走去,正殿离那里有一段小小的距离,一条长长的抄手游廊走过去,能见到廊下美丽的风景,以及用人工凿出来的水池,上头因为冬际的原因,飘着几团雪白晶莹的雪花,精致的池边废着花纹,中间一座小假山,园子里虽然是冬际,不过却种了不少的花朵,鼻端闻到的全是腊梅的清香味儿。

最令人注目的除了这些栽种浓密的腊梅外,还有两盆红艳似火的不知名花朵,朵朵开得有碗口大小,花瓣层层叠叠,在这凯凯白雪之下,随着微微的寒风轻轻摇曳,款摆出动人的影像来,更显得娇艳,明绣两辈子加起来,也从没见过这样的花,而且是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之下,这花朵也开得正好,她因为来到古代之后拥有了那个神奇能力的原因,对植物一向都很是亲近,看到有什么珍惜的品种,也是想要走近摸一摸看一看的。

她原本向前走的脚步突然就停了下来,转头望了那两盆美丽娇艳之极的花儿,皱了皱鼻子,好似突然闻到一丝若有似无的香气,可等她又凝神想去闻时,那股香味儿又随之不见了,鼻间只能闻到腊梅特有的馥雅芬芳的味道,好似之前的那股淡淡的香味是自己的幻觉般。想起这宫里的事情,明绣心里提起了防备,她来到宫中许多次,可都没见过这儿摆着这样两盆花儿,因此装作无意似的又看了那两盆鲜花,又自顾自的往前走去。

到了暖阁,阁里早早已经生好了地龙,闵姑姑替明绣将斗蓬取了下来,一边仔细看她好似有些心不在焉的神色,让人取了水替她洁了手面,这才又恭敬的站到一旁。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起之前的那阵来得突然的香味儿,明绣开口问道:“闵姑姑,外间怎么会突然多了两盆花儿?那花叫什么名字,本宫倒是第一次瞧见,在这样的寒冬竟然也能开得这般好。”

闵姑姑听了她这话,倒是愣了一愣,闻眩歌而知雅意,明绣这么一说,她就知道太子妃在担心什么了,因此笑着说道:“这儿花儿是昨儿早上才送过来的,据说是北域此次进贡的花朵,十分难得,专门生长在北方极寒极苦之地,说是天气越冷,这花儿就开得越好,名字倒是稀奇古怪的,奴婢还有些记不住,好像叫什么阿依古……是了,是叫阿依古丽,说是月亮一样的花的意思。”闵姑姑笑了笑,想起这稀奇古怪又拗口的名字,忍不住有些想笑,不由在明绣面前少了几分拘束:“据说这些北域人长得可奇怪了,黄头发绿眼睛的,脸白得就像没有血色似的,看起来长得高大,可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不但人奇怪,就连这说的话也十分古怪。”说着说着,闵姑姑忍不住笑了出来。

明绣点了点头,这大千无奇不有,闵姑姑一辈子只生长在大周朝,同这大周朝的女子们都一样,一辈子都在这里圈圈转转,除了娘家就是婆家,嫁人之后要想再随意出门,除了交际应酬,那是千难万难,因此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其它许多的地方,以及长相不同的人也并不奇怪。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并没感觉到有疼痛等感觉之后,这才放心了些,她双手温柔的抚在自己肚子上头,感觉到手掌心之下突然动了一下,清晰的感觉到它的存在,就像是在向她打招呼般,肚子上头微微鼓起了一个小点,在她掌心里踢了一下,这并不是明绣第一次感觉到胎动,甚至在四个多月时,肚子里的小东西就已经开始不时的活动身体了,可它好像并不是很好动的样子,并不常动,只是偶尔才会动一下,今日正巧她就摸到了,心里不由涌起一股自己即将要做母亲的温暖感觉来,连表情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闵姑姑看她笑得甜蜜的样子,也忍不住跟着一道弯了弯嘴角,一边小声的询问:“太子妃,你要歇一会儿吗?奴婢去整理c黄铺。”明绣点了点头,任由两个宫人过来替她脱了外裳,爬到了被窝里头,睡梦中感觉到鼻端闻到了淡淡的檀香味儿,原本并不怎么爱动弹的肚子,突然就连连动了好几下。

等明绣这一觉直睡到中午用膳时分起来时,皇后那边还没传来任何的消息,暖阁里果然点了檀香,只是侧边的牛皮钉好的窗被人打开了,只挂了一卷白流纱在上头挡住风雪,好像自从她的赌馆开张之后,宫里就开始渐渐流行起了用白流纱做窗户一般,这东西透气可是却又能挡风雪,因此她之前并没觉得冷,这檀香虽然点着,她也并没闻到什么味道了。

明绣脑袋昏昏沉沉的,这一觉睡了足足有大半个时辰,可是此时却像是越来越困倦的样子,肚子也隐隐有些不舒服,她在c黄上微微一个动静,闵姑姑等人就已经听见了。

“太子妃是要起了么?”

“嗯。”明绣轻轻答应了一声,总觉得好像有哪儿不对劲儿似的,这c黄上被子干净松软,透着一股淡淡的熏香味儿,她刚一答话,那边闵姑姑等就已经将轻柔的幔子拉了开来,笑着问道:“太子妃睡得还好吗明绣答非所问,想起自己睡梦中好似闻到的檀香味儿,皱了下眉头,忍住心里的不适感,淡淡的道:“屋里谁点了檀香吗?”

闵姑姑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的看了还冒着淡淡清烟的香炉一眼,明绣不爱用檀香,在宫里是出了名的,坤宁宫中的宫人们应该都知道这个规矩才是,之前她在外头侍候着,并没察觉到屋里的异样,甚至这檀香味儿也是十分清淡,平时宫中的主子都爱用这些,这点子若有似无的味道,要不是明绣提醒,她还真没放在心上,看到那还冒着烟的香炉,她这才有些愣了下:“也许是哪个新来的宫人不懂事,不知道您的规矩,擅自用了檀香。”

闵姑姑说完,眼睛就闪了闪,看着明绣有些疲倦的小脸,她也怕这位主子在她手里出了个什么事,自己吃不了兜着走,不过好歹在宫中混迹了多年,她脸上也没显示出来,一边只是示意让人打了热水过来侍候明绣梳洗,一边还想着那檀香的事情。

“母后还没回来吗?”

明绣突然开口,倒使闵姑姑愣了一下,她下意识的又看了香炉一眼,这才摇头道:“没有。”想到太子妃好歹也是皇后的人,闵姑姑也不瞒她:“冯婕妤这次可能情况是真的不好。”也就是说,以往也发生过假的不好的事情。

听她这话的禅机,明绣弯了弯嘴角,只感觉自己心里烦闷得厉害,一阵恶心想吐,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的时辰,也不知道周临渊那边和隆盛帝说完话没有,在宫中呆了这么久,皇后又不在身边,好似坤宁宫变得陌生了起来,不但多了两盆北域进贡来的花朵,还又有人点了檀香,一时间她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就怕自己着了人家的道,想来想去,好似太子府这个熟悉的地方是最安全的了。

“太子那边有人过来传过话吗?”

闵姑姑摇了摇头,看着明绣略有些精神不振,心里也有些担心,替她重新盘好头发之后,这才急急忙记告退了下去,顺手将那个檀香炉子也带了出去,半晌之后才笑眯眯的进来侍候明绣,一切如常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