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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周氏瞧着陈氏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觉得分外可笑。

“哦,是她。”她淡淡地道:“你说的这个人,我这几日听闻了,侄孙媳的嫡姐韦大姑娘,听说是从北疆连夜逃窜回来的,住在了侯府。”

逃窜这两个字,用的很微妙。

别看宋周氏言行举止都十分从容淡定,说话语速又慢,可她用词十分独到,语气当中还有着陈年的积威。

陈氏自然理解不了宋周氏微妙的用词,她看宋周氏没停嘴的意思,竟然也不敢打断,静等着她继续说。

“我还听说是,她从北疆逃窜回来时,还带回了侯爷的长子。”

“是叫峰哥儿,对吧?”

这个事儿宋老夫人一直没跟西府那边知会,本是想等峰哥儿正式归宗那天再叫来族人正式公开的,但架不住消息传的快,韦映雪前脚入府就在两府间传的沸沸扬扬。

陈氏连忙道是,她虽憎恶韦映雪,却还是喜欢峰哥儿的。

“您别说,峰哥儿这个孩子倒是很像故去的炳炎,大眼睛炯炯有神,十分聪慧可爱,小小年纪就会写一百多个大字了,我和婆母都喜欢他。可惜摊上这么个娘,说到她我就来气,初来乍到便勾搭拓儿,搅得侯府天翻地覆的,婶娘,您可一定帮帮侄媳啊。”

宋周氏手握着茶盏,缓声道:“侯府是勋爵人家,岂容外人在府里兴风作浪,韦大姑娘无名无分便是客人,如此行事确实该肃清,只不过,我作为拓儿的叔祖母,倒是不方便惩治他的人。”

“她算什么拓儿的人!”陈氏噌地来了火气,撇着嘴刻薄道:“她连妾室都不是,倒拿自己当平妻,婶娘,您不知道她气焰有多嚣张,今日之事都是她撺掇出来的!”

她又急不可耐地一番道来,把白日里因为字画闹起来的事儿也学了一遍。

“那字画还不是她要得急,催问着拓儿,拓儿才着急去翠雍居的?说到底她便是罪魁祸首!”

宋周氏安安静静地听着,面容安详,但细看眼里却都是蔑视。

她点点头说:“原来是着急与嫡妹抢侯爷的恩宠。”

“她不是韦家嫡出的大小姐么?按说与侄孙媳还是一母同胞,如此做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妾生的。可惜了韦学士的好名声,韦家竟出了个异类。”

着急上位,说白了那是急着带着她的儿子上位。

宋周氏嘴上未说,心里却对宋拓生出了不满与轻视。

放着一个理家算账样样出色的正妻不珍惜,倒把心思全放在一个从蛮夷之地流窜归来,且不知底细是否劣迹斑斑的女子身上,真是拎不清。

但说到底,这不是她该管的,她对东府争风吃醋的家务事没兴致,非要说有什么能牵动她的心,那便是她嫡亲的曾孙远哥儿。

直到现在,每逢想起当年把远哥儿送走那日,她都还是对当时揪心和不舍的滋味记忆深刻。

一个人可以改名换姓,连门庭都可以重新改换,但他的血统却是娘胎里带来的。

远哥儿过继到侯府时宋周氏便知他不会袭爵,因此她从不指望远哥儿争夺世子之位,只想这孩子一生平平顺顺,希望韦映璇和宋拓能待她的小曾孙视若己出。

可是今日,陈氏一番话,让她意识到,远哥儿今后很可能会被一个行事孟浪的女人所生的儿子踩在脚下。

陈氏不知宋周氏心里这些思量,只当她是无动于衷,便着急起来。

她左右看看,凑到宋周氏耳边道:“事不宜迟,您赶紧处置吧,若不早些处置,待到拓儿醒来便要护着她,那时便迟了!现在机会难得,您要狠狠拾掇她,此时没有拓儿护着,她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至于她父亲,您大可放心,还有映璇啊,今日她回去的晚,去的还是韦二府上,定来不及回亲家府上,明日一早定会去她父亲跟前告状,言说韦映雪的种种不是,亲家就算要怪都怪不到咱们头上。”

陈氏不是笨,她倒是有些思考能力,事情大差不差便是照她如此预料的发展。但任何话一旦从陈氏嘴里说出,便有一股偷偷摸摸,心怀叵测的意味。

宋周氏眸光疏淡地看着陈氏,看着她贵为一府夫人,却是一副小人嘴脸与做派,毫无大家宗妇的气度,心里就十分纳闷,不知此人本就是个废物,还是这几十年来被妯娌给打压成了废物?

这还真不好说,她瞧着陈氏也不是真的愚笨,可行事却如此不着调,想必嫁来侯府后妯娌从未好好调教过,反而尽是打压了,否则陈氏也不会时常流露出毫无底气之状。

陈氏急的抓耳挠腮,“婶娘,您别光看着我,您倒是给个准话。”

宋周氏不紧不慢地说:“若此女做了有违妇德之事,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只要有理有据,便可坦坦荡荡处置。就是你婆母和侄孙儿醒过来,我也敢当面谏言。”

“若是侄孙儿执意护着她,往上还有宋氏族长、德高望重的长辈,甚至还有朝廷的衙门。公理自在人心,只要你有理,便自有你说理之处,何须畏首畏尾。”

陈氏讪讪笑:“婶娘,您说的对,但您还是不知道拓儿有多护着她,为了护着她都敢与我高声顶撞,可见此女是个孟浪狐媚子,不但勾引了拓儿,还拿捏了拓儿,等拓儿醒了还真不好处置她。”

没出息,连儿子都压不住。

宋周氏在心里骂陈氏,如此不堪大用,居然也能安稳在侯府做了几十年夫人,叫人开了眼界。

她懒得再看陈氏,垂下眼皮道:“国有律法,家有家规。侯府自然也有侯府的规矩,我这一辈子,还未见过哪个犯了错却处罚不了的小辈。”

陈氏还要狡辩,宋周氏打断她:“处罚不了,便是长辈的无能。淑良,我本不欲掺合侯府家事,但你既然如此为难,我便只好插手处置了,总不能坐视侯府乱下去。”

“你方才说此女受了伤,此刻在何处?”

胡妈妈就守在一边,连忙过来回禀:“回婶老夫人,方才满月已经把她送回斑斓院了,府医也给她处理了伤口,这时候应该已经睡下了。”

“把她叫起来,先带到西府去,找两个婆子仔细审问当年与侯爷怀上峰哥儿的经过,侯府血统,不容有失。”宋周氏吩咐自己的婆子柳妈妈:“若侯府老夫人醒后问起来,便说我请韦大小姐过西府养伤去了。”

陈氏险些兴奋地高声大叫出来,遮掩不住满脸的幸灾乐祸。

婶娘一出手,就是不一样啊。

先把她弄出侯府,再慢慢收拾!

“是,老夫人。”柳妈妈急忙去了。

宋周氏又吩咐身侧的另一个婆子:“你现在马上去韦二爷府上,给侄媳妇传个口信,就说,韦大姑娘受了伤,闹出风波来,暂时不宜留在侯府了,但住在我西府也不是长久之计,看是送到韦二爷那里,还是送到韦学士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