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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执法机关的委托

h市公诉机关迟迟没有给出回应,就在苏妙方有些忍不住又想去催一催的时候,她的名字和卫健委同时出现在了新闻上。

【国家卫健委发布关于就《氯巴占临时进口工作方案》征求意见的公告】

这个标题几乎不能再清晰,就算不点进去也能猜到,这个公告的内容是什么,这个公告又会引起什么样的轩然大波。

本来官方发布一条征求意见的公告,虽然很有分量,但未必会引起无关人等的主意。

可当另外几个标题跟这个公告放在一起的时候,人们的情绪瞬间就被点燃了。

【公诉机关考虑情节轻微不予起诉,“毒贩”母亲称不认可“定罪不起诉”】

【病患母亲代购“毒品”救子】

【购买毒品为儿救命,情与法的冲突该怎么调和?】

【母亲为儿子违法代购救命药,被认定贩毒?】

这几篇文章随便拎一篇出来,都能够引起无数人的关注。

“这征求意见的公告出来的这么巧?”

常嘉航有些不太相信:“还是这几个营销号赶的太巧了?”

“营销号怎么了?偶尔给官方干干活,他们巴不得多来点这样的机会。”

任真只是随便扫了几眼,就知道这些营销号凑到一起绝不是巧合。

“没想到康主任这么给力,闷不吭声的憋了个大招出来。”

常嘉航感叹道:“虽然卫健委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公诉院那边只要不傻,都能看出来这个节点上出公告是什么意思吧?”

“康清义是挺好的,但这事儿他也办不下来。

大胆猜测一下,卫健委对管制药品这一块本来就打算整改,但是一旦开始,直接会跟现在司法领域的某些案件发生冲突。”

任真说出了当时的猜想:“刚好这时候出了苏妙方这么一个典型,看起来构成犯罪,但要是真判她有罪,情理上说不过去,法理上也不没那么严丝合缝。

借着苏妙方这个由头,刚好先从氯巴占这儿开个口,逐步开始推行管制药品的改革计划。

要是这两天公诉机关能给个信儿,基本就能确定了。”

有这么复杂吗?

常嘉航觉得自己想的已经很不简单了,但任真想的貌似还要更深一点。

当天下午,任真就接到了h市公诉机关的通知。

“撤销下级公诉机关对苏妙方的定罪不起诉决定,认为苏妙方无罪,对其作出无罪不起诉决定。”

“真的?”

接到任真的电话,要不是抱着孩子,苏妙方几乎就要挑起来。

“我再发你个链接,你看一下。”

挂了电话之后,苏妙方点开了那个征求意见的公告。

良久之后,苏妙方有些呆呆的放下手机。

这公告的意思是,以后氯巴占在国内也买的到了?

不用找代购,不用担惊受怕了?

苏妙方突然觉得头有点晕。

虽然之前坚持认为自己无罪,其实更多的是心里有股劲在憋着。

但现在看到这个公告,她自己都觉得有点不现实。

那岂不是说,以后所有的癫痫患者,都可以通过正规渠道买到氯巴占了?

而且说不定医保还给报销!

热度逐渐平息之后,任真又跟公诉院那边联系了一下,办理了后续的一些手续。

在这个过程中,公诉人告诉他,不仅是苏妙方无罪,甚至就连本案身为代购的主犯,公诉机关也变更了起诉罪名,从走私贩卖毒品罪,变更成了非法经营罪。

法院同意了公诉机关的变更申请,最后还给这个代购免予了刑事处罚。

“这也行?”

任真多少有些意外了。

本来妥妥贩毒的一个人,竟然因为苏妙方的连锁效应,变成了苏妙方之前的定罪免刑。

不过这个代购只是多少挣点钱,他的代购行为还算是救了不少患者,估计法院也是考虑到这点,才给他从轻发落了吧。

“任律,这次虽然没有开庭,尽是跟公诉人打交道了,但是我觉得这个案子办的好过瘾啊!”

终于把苏妙方的案子处理完,常嘉航只觉得浑身舒畅。

虽然没有在法庭上慷慨陈词,但是他们作为苏妙方的代理律师,前后奔波这么久,想方设法找到她无罪的可能性,最后换来这么一个远远超出预期的结果,这种成就感甚至很难用语言形容。

这案子往小了说,他们帮助一名当事人洗脱了罪名,重回无罪之身。

往大了说,这案子间接推动了国家药品管理制度的调整,虽然他们在其中可能只起到了一枚螺丝钉的作用,但也是一枚相当关键的螺丝钉。

“律师的战场不一定都在法庭,以后你可能还会碰到这样的案子。”

任真笑笑,“法治就是这样一点点进步的。

在它进步的这个过程中,离不开苏妙方这样的人,离不开伱我这样的人,离不开康清义这样的人。

推着它一步一步往前走,法律会越来越有精度,也会越来越有温度。”

“又有行政案件?”

任真只是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就看到魏远旭大大咧咧的在在自己的办公椅上坐着,而且轻飘飘的丢下一句话,任真只觉得眼前一黑。

“我说老魏,你不能因为上一个行政案件我侥幸打赢了,以后咱们所来的行政诉讼你全给我打吧。”

任真在魏远旭对面坐下:“每一个行政案件的案情都不一样,又不像别的案子,有类案可以参考,打起来很累的。”

上次杜安良那个案件就是,跟行政机关在法庭上对峙,光是精神上的压力就比其他案子大的多。

“这次这个案子不一样。”

魏远旭神秘一笑:“你肯定会感兴趣的。”

“我不感兴趣。”

任真撇撇嘴:“作为律师,我们从来不跟当事人打包票。

魏律师,你不应该说出这么绝对的.”

“这次你的当事人是执法机关。”

任真被魏远旭这句话打断,眉头一挑,咳嗽了两声,正色道:“当事人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觉得可以见面之后详细的聊一聊。”

“任律师刚才说什么来着,我不应该说出这么绝对的什么?”

魏远旭笑着起身。

“你听错了,我说下次有这种案子,绝对要第一个来找我。”

任真面不改色。

“当事人就在我办公室呢,去见见?”

任真立马跟着起身:“刚好最近腰疼,去你办公室转一圈活动活动手脚。”

嗯,真不是我喜欢打行政案件来着。

可是当事人是执法机关诶。

代表执法机关出庭,任真还没有过这样的经验,这机会都送上门了,怎么可能不把握住?

“这是d市建明区执法分局的张局长。”

魏远旭的办公室内,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正在打量办公室的装饰,扭过头来,一张方正的国字脸,虽然脸上笑着,却依然有掩盖不住的凌厉之色。

“这是我们所最最最优秀的刑事律师,当然,对于打行政诉讼他也是略有心得,张局长就是冲着他来的,我就不过多介绍了啊。”

魏远旭给双方介绍了一下,三人就在茶几旁的沙发坐了下来。

“任律师跟b市西城区交通队打那场官司,我碰巧跟着看了全场庭审直播,现在近距离见到人,没想到比屏幕里的还要年轻啊,真是年轻有为啊!”

王肃宁的话听起来很像场面话,但是他的语气貌似很认真,再配上他那张脸和表情,任真觉得他有可能真的是这么觉得的。

有眼光!

“张局长过奖了,那麻烦您讲一下案情吧?”

几句话下来,听意思好像还是专门找自己来的?

那还真不能怪魏远旭给自己找活了。

这要是个其他的当事人,估计前台直接就通知自己了。

只是对方的身份比较特殊,所以才是魏远旭先接待了一下吧。

见任真这么直白,王肃宁稍微愣了一下。

“我们任律师说话做事就是比较直接,追求效率,王局长别介意哈。”

魏远旭连忙解释了一句,任真不怎么喜欢寒暄的风格还真是一如既往。

可眼前坐着的大小是个官,你说几句套话不行吗?

“哈哈哈哈好,年轻人就应该这样,多办实事少说废话,看来我没找错人!”

王肃宁没有丝毫不悦的意思,“那咱们就直接开始,我今天来不是为我个人,我今天是代表我们建明区执法分局。

上半年的时候,我们分局来了个特殊的小朋友,这小朋友还在上高中,是去办身份证的。

他之前没有办过身份证,这还是第一次来,但是系统上显示办不了,我们窗口的执法员就没给他办,这就是事情的起因。”

“为什么办不了?是信息登记有错误吗?”

魏远旭好奇的问了句,现在上高中的话,出生的时候应该是零几年,那时候很多基层派出所都还没上电子系统,许多档案文件都是手写,信息登记错误在那个年代是常有的事。

“不是信息登记错误,恰恰相反,就是当初给他登记的信息都是对的,后面的事情才比较麻烦。”

王肃宁叹了口气:“这个小朋友的名字,叫张c。”

“张西?这名字有什么问题吗?”

任真和魏远旭下意识同时问。

“是张c,不是张西。”

王肃宁一看就知道他们没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又解释了一句:

“是英文字母的那个c,不是东南西北的西。”

啊?

魏远旭和任真宕机了。

张c?

原来还有这种名字的吗?

“我活了四五十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名字。”

王肃宁苦笑,见过名字四个字五个字六个字甚至更长的,见过光姓就一长串的,甚至见过自己编个姓出来的,但还真没见过用英文字母当名字的。

“后来孩子的爸爸带着他过来问,我们说这个名字确实是不符合规定,需要改名之后才能给他办身份证。

孩子他爸听了之后先是劝了两句,说不然让孩子改个名,但是孩子当场就不乐意了。

他说这名字从小用到大,都已经用习惯了,甚至对于周围的朋友同学来说,这个独特的名字已经成为了他的标志。

还有从小到大获得的证书,还有杂七杂八的各种资料,都用的是张c这个名字,现在要是改名,以后都没法证明这些东西是属于他的。

孩子他爸听了之后,就问我们该怎么办,被告知只能改名之后,就一纸诉状把我们告上了法庭。”

这爹还挺护短。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说简单也简单,他们改个名就行了,但是孩子不愿意,这事就复杂了。”

魏远旭和任真想想也是,人家用了十几年的名字,说改就改,任谁心里一下都接受不了,更不要说是这个年纪的小伙子。

张c这个名字在他的心里,或许已经是一种独特的存在,如果改了名,说不定他甚至感觉属于自己的一部分就此消失,那肯定是万分不情愿的。

“刚才你说信息登记没错,意思是当年他出生登记什么的,你们那儿都给他用的是这个名字?”

任真想起了问题的根源。

“是的。”

王肃宁点头,“后来我们下去了解了一下情况,发现当地派出所当时给他登记的时候,用的确实是张c这个名字。

名字是家里人给他取的,那时候基层很多地方都是纸笔登记,后来才慢慢录到系统里边。

他们去登记的时候,稀里糊涂的也就给他登记上了,所以他这个名字用了这么多年,也一直没什么问题。

要不是他去办身份证,我们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事情。”

这倒确实,小孩子不怎么需要用到身份证,很多人也就没去办。

一般都是到了中学以后,可能各地升学政策什么的,需要用到身份证,家长们才能想起来这茬儿,会带着孩子去把身份证给办下来。

“这个案件的话,还真是挺特殊的。”

任真想了一下,“说实话我行政诉讼的经验不多,你们这个案子估计也没几个律师做过,如果你们愿意委托我的话,我愿意试一下。”

“没经验没关系,我们也没经验。”

王肃宁表示无所谓,没几个律师做过?

这指不定还是全国第一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