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缨十分焦急,程冕见她这样,也不好拖延,很快便让人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陈家一听说程冕要去江州,也立即张罗了好几车的东西,价格不贵,但都是边城特产以及最近乌祈国过来贩卖的新鲜货,一起给程冕带上。
程冕要走,庞雄压根就不在意,甚至恨不得这人立即滚蛋。
又听闻当初跑路了的黎术,如今病重快死了,庞雄更是十分高兴,嘴上倒是大方,嚷嚷着若人没了,他一定派人送一副上好的棺材前去,免得这个神女一死,就被人拆骨剥皮、尸骨无存。
黎术这个神女的名声,在外头并不好。
来往游商,很少有夸赞她的,每每提到她,大多都是一言难尽的模样,也让不少人觉得,黎术如今混得不好,凄惨无比。
哪怕是杨副将调任的消息传来,庞雄也没多想。
江州如今乱糟糟的,一个神女很好对付,这个时候去江州掺和一脚,更容易混出个名堂来,杨副这般选择,符合常理。
程冕对庞雄并无好感,如今不过就是交代一声罢了。
“程公子,等你去探病之后,应该也回京城了吧?回去之后,替我向令尊问声好。”庞雄笑道。
程冕眉头轻皱,不愿多言。
他家世代行医,如今传世的医书,有不少就是自家祖上编纂的。
祖父曾是先皇的御用太医,颇得看重,父亲也是太后和陛下身边的红人,所以庞雄对他不敢造次。
他想着回京,是因为荣争玉这个好友,但理智上,他也想离京城远远的。
他们家就是行医的,然而跟在帝王身边,好心费神,总要考虑行医以外的事情,因此哪怕祖父养身有术,但到了晚年,仍旧郁结于心、忧思伤神,六十多岁就没了。
当年他离京的时候,父亲并未阻拦。
族中善医的后辈很多,不是非他不可,而且,随着陛下长大,身边各种阴谋频出,各方势力拉拢,也让父亲烦不胜烦。
他走得远远的,也是一件好事。
不过这些事情,他没有必要和庞雄说得那么清楚。
庞雄也不在意,等他走了,也只是冷冷一笑:“这些书呆子,都自诩与众不同,清高气傲,如今就是他爹见了本帅也要低头行礼,他的脾气倒是挺硬。”
“主帅何须与这种人计较?到底是年轻、没吃过亏,不受些苦头,怎么会学乖?”下属立即说道。
庞雄看了下属一眼,露出几分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这些日子,没少让本帅动怒,的确是该教训教训,吩咐下去,等他出城之后,给他送上一大礼,只要不伤及性命就好。”庞雄随口说了一声,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废了他的手,本帅倒是想看看,没了这双手,他还怎么行医,怎么去救那个胆大包天的黎军司。”
“是!”下属连忙说道。
程冕一无所知。
他非常不喜欢庞雄看着他的眼神,肆无忌惮的打量,漫不经心的蔑视,毫无半点尊重。
“程大夫,庞将军没拦着您吧?”回去之后,陈飞青十分担心的问道。
“他巴不得我早点走。”程冕摇了摇头。
“那就好。”陈飞青连忙说了一声,然后笑着道:“刚才吴姑娘过来,说她也要去江州,还带着一批商队,问您要不要一起同行。”
“她是何人?”程冕愣了一下。
“她与表妹是旧相识,当初峄城粮绝之时,多亏吴姑娘出手,才控制住粮价,没让那位贵公子得逞,是个很有气节的姑娘。”陈飞青立即解释道。
程冕也听说过一些,但并未见过传言中的人,如今闻言,内心对这姑娘也生出几分钦佩。
“那你转告她,多谢她一番好意,我们跟在商队后就行了,无需吴姑娘特地照顾。”程冕干脆地答应下来。
如今外头不平静,边城这边逃走的马贼还有不少,山火灭了之后,陆续又有新的逃兵或是犯人顺着山路逃窜,四处打劫,因此来往游商也多聚集在一起行动,雇佣镖师,扩大队伍。
陈飞青点头应着。
程冕突然想起什么,又多问了一句:“她是本地粮商,为何要去江州?”
“……”陈飞青沉默了一会儿,想了想,说实话道:“她以前是粮商,后来又转卖其他东西了……她的货物很多都是从江州来的,生意做得大,除了德昌府,奉城、雍州各地,也有她的商号。”
“这生意做得大了,难免就会被人盯上,表妹让她早做打算……我想,她此次去了江州,应该不会回来了。”陈飞青直言。
程冕很是震惊:“那她本地的生意不要了?”
“本地的产业已经不多了,而且还有管事处理,就是怕旁人知道她在其他地方家底产业,这才先走为上。”陈飞青又道。
她是个年轻姑娘,还未嫁人,这边城陆续有不少京城来的官员或是大人物,若瞧上了她的家财,下个令,她就没了自由身,人财两失也是可能的。
程冕有些难以理解,故土难离,很少有人如此干脆。
见他一脸茫然,陈飞青继续解释道:“前些日子庞将军的侍妾邀请吴姑娘赴宴,言语之中似要给她说媒,既然动了心思,那她迟早要遭殃,正好手里有一批货要送去江州,便趁此机会离开,免得将来想走都走不了。”
程冕闻言,面上也露出几分不满。
这个庞雄,得了兵权还不够,竟然还惦记上别人的家产了!
一个小姑娘,无权无势,若准被他开口许人,怎么能反抗得了?
程冕心中一片阴霾。
他很喜欢边城,这里的百姓很容易满足,质朴简单,虽没有京城繁华,但各种风俗也很是有趣,但如今的边城,对普通人而言,如同水牢,一旦没过头顶,窒息难熬。
次日,程冕与陈飞青带着几个护卫离开边城。
吴望芝的队伍走在前头,她回头看了一眼,眼眶微红。
她是以运货的理由出城的,所以没受到阻拦,也因此,她那老父亲没能跟着一起,也只有这样,庞雄的眼线才会放心,不会觉得她逃离此处,便再也不回了。
可此番一走,庞雄必然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