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雕梁画栋的房间之中,气氛莫名地有些凝重。林黛玉莲步轻移,进入屋内后,神色淡漠,旁若无人般径直走到一张雕花椅子前,身姿优雅地缓缓坐下,对屋内其他人未予丝毫招呼,仿佛这周遭的一切都入不了她那双含情目。
薛宝钗随后款步而入,一眼便瞧见了林黛玉这般清冷孤高的做派,心下不禁微微一怔,一抹难以言说的苦涩悄然涌上心头。她暗自思忖,林妹妹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究竟是为哪般?可面上却依旧保持着温婉大方的笑容,不露声色地环顾四周,莲步轻挪,自己寻了个离林黛玉不远不近的位置,从容落座,仪态万千,只是那握着帕子的手稍稍紧了紧。
史湘云风风火火地进来时,恰好将林黛玉的举动瞧了个正着,她本就心直口快,见此情景,眉头一蹙,心中暗忖这林姐姐也太无礼了些,正欲开口嗔怪几句,可目光一转,瞥见薛宝钗已然安然坐下,神色泰然自若,到嘴边的话便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生生咽下。她轻哼一声,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服气,脸颊微微鼓起,活像一只气鼓鼓的小松鼠,随后便大大咧咧地在另一处空位上一坐,双手抱胸,别过头去,似是在为这小小的不愉快赌气。
三人依次落定,一时间,静谧如深潭之水,无人打破这僵局。林黛玉葱根般的玉指轻轻捏着那只剔透的茶杯,杯中干涸,未有半滴茶水,可她却眉眼低垂,朱唇轻抿,仿若杯中香茗正氤氲着热气,她正细细品味一般,身姿端然,执拗地不肯先出一声,仿佛先开口便是输了一般。
薛宝钗端庄地坐在那里,柔荑交叠于膝上,贝齿轻咬着下唇,心中暗自斟酌着该如何打破这尴尬的沉默。她的目光在林黛玉和史湘云身上悄然流转,思绪如麻,深知这局面微妙,每一句话都需慎之又慎,否则怕是会引发更多的波澜。
史湘云本就是个爱热闹的急性子,此刻却也被这压抑的气氛束缚住了手脚。她灵动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一会儿瞅瞅林黛玉,一会儿瞧瞧薛宝钗,心中暗自嘀咕这两人今儿个是怎么了,都这般闷葫芦似的。但她也知晓此时不宜莽撞,便强捺住性子,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双手交握,安静地等待着,唯有那不时轻晃的脚尖泄露了她内心的些许不耐。
窗外偶有落叶翩跹而下,那细微的“簌簌”声在这寂静的房间内都清晰可闻,仿佛也在为这僵持的局面轻叹。
暖阁内,香炉中袅袅升腾的青烟似也萦绕着几缕愁绪,雕花窗棂透进的微光,洒在三位女子身上,勾勒出各自心思各异的轮廓。
薛宝钗那声悠悠长叹,仿若落叶飘零,满是无力与怅惘。她黛眉轻蹙,贝齿轻咬下唇,心中暗忖这局面棘手,却又不得不迎头而上。轻启朱唇,话语似是裹着无奈的霜:“林妹妹,今日这一遭,我是诚心而来。不为别的,只盼妹妹能对他说上一言,权当为我求情一二。”这“他”字一出口,便似投石入潭,在屋内激起层层涟漪。
史湘云生性直爽,此刻却也被这莫名的“某人”挠得心头痒痒,杏目圆睁,满是好奇与探究,心中暗猜莫不是哪位公子哥儿惹出了这一场“风云”。林黛玉呢,那一瞬间,仿若春日里第一缕暖风吹进心窝,甜意丝丝缕缕缠绕心间,可面上仍似覆着一层薄冰,清冷自持,只那微微泛红的耳尖,悄悄泄露了心底的波澜。
“某人?宝姐姐,这藏头露尾的,妹妹我可猜不透呢。”林黛玉声若冷泉,目光却似有若无地飘向宝钗,带着几分探究与故作的懵懂。这一问,像支软箭,直直戳向宝钗的心窝。
宝钗顿感气血上涌,那股子怒火几欲喷薄而出,心中暗斥:“你这林妹妹,明知故问,真是恼人!”可理智如绳,将这火气死死缚住。她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堆起温婉笑意,恰似春日绽桃:“瞧我这笨嘴拙舌,说错了话,妹妹莫怪。实则今日是特来向妹妹赔罪,过往是我糊涂,万望妹妹宽宏大量,饶恕则个。”说着,欠身施了一礼,姿态谦卑,只是那袖中的手,微微攥紧,泄露了心底的紧张。
这一场言语的交锋,恰似高手过招,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暗流涌动,三人的情丝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缠得更紧,乱得更甚,仿若那扯不清的春日藤萝,不知终将攀向何处……
林黛玉轻嗤一声,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手中的丝帕有意无意地在指尖缠绕:“宝姐姐这赔罪的话,说得可真是动听。只是妹妹我竟不知,何时有了这等能让姐姐犯错的本事。姐姐向来行事周全,左右逢源,今儿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在外头说错了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累及了旁人,如今却要我来收拾这烂摊子?”
她缓缓起身,身姿婀娜却透着一股凌人的清冷,莲步轻移间,衣袂翩跹,仿若月下仙子,却带着让人无法直视的冷傲。“姐姐方才提到的‘他’,妹妹我可不敢随意揣度。但若是姐姐觉得我与这位‘他’有何干系,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我曾经不过是寄人篱下的孤女,在这贾府之中,谨言慎行尚怕惹人厌烦,哪有什么能耐去管旁人的闲事。”
薛宝钗听得此言,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她本是好意相求,却未料到林黛玉这般不留情面,当众驳斥,心中委屈愤懑交加。那精心维持的端庄笑容险些挂不住,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指甲陷入掌心,却也只能强忍着,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史湘云在一旁瞧着,心中暗自咋舌。往日只道林黛玉是个娇弱敏感的,今日这番言辞犀利、气场冷冽,倒是让她刮目相看。同时,也为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暗暗心惊,想要开口缓和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干着急地坐在一旁,眼神在二人之间来回游移。
林黛玉却似还未尽兴,目光冷冷地扫过薛宝钗,继续道:“姐姐若是真心觉得错了,便该自己去寻那解决之法,何苦来我这儿绕圈子。莫不是觉得我心软好欺,能被你这三言两语哄得晕头转向?”言罢,她重新坐回椅上,端起那空茶杯,轻轻摩挲着杯沿,眼神望向窗外,不再看二人,似是将这屋内的紧张气氛全然不放在心上,可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暴露了她内心的一丝波澜。
薛宝钗稳了稳心神,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堆起诚恳的笑容,只是那笑容下隐隐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林妹妹,瞧你说的这般绝情。我自知今日此事做得不周全,惹妹妹生气,可妹妹冰雪聪明,岂会不知我实是出于无奈。”
说着,她起身几步走到林黛玉身旁,缓缓蹲下身子,仰头望向林黛玉,眼中满是真切的恳求:“妹妹,过往种种,或许有过误会龃龉,但咱们姐妹一场,情分终究是在的。此次我是真心悔过,若妹妹不原谅我,我这心里便如油煎一般,日夜难安。”
林黛玉微微别过头去,避开薛宝钗那炽热的目光,轻哼一声:“姐姐这话说得轻巧,只道自己无奈,却不曾想我又为何要平白担这无端之事。”话虽如此,可语气却较之前稍缓。
薛宝钗见状,心中暗喜,忙趁热打铁:“妹妹,我知晓错在我先,不该贸然提及此事,让妹妹心生嫌隙。可这其中隐情,待日后寻个时机,我定当细细说与妹妹听。如今只望妹妹能看在咱们一同长大,吟诗作画、赏雪观花的情分上,给我这一次机会。哪怕只是一句轻描淡写的应承,于我而言,也是莫大的宽慰。”
史湘云在旁看着,也忍不住帮腔道:“林姐姐,宝姐姐都这般低姿态了,想来是真心知错。姐姐便饶了她这一回,莫要再僵持下去,不然这屋子里的气压,怕是都要把我这心给压沉了。”
林黛玉垂眸沉思片刻,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她自是知晓薛宝钗平日里的体面与高傲,如今这般恳求,确实少见。她轻咬下唇,终是缓缓开口:“罢了,姐姐起来吧。给我些日子,让我仔细想想吧。”见薛宝钗想要说话,林黛玉再次开口说道“宝姐姐,莫要逼人太甚!”薛宝钗闻言不得不吞回话语,低头离开了林黛玉的闺房。
见薛宝钗走了,林黛玉看向史湘云“云妹妹,今日前来,也是为了做说客的吗?”
史湘云闻言,看向林黛玉“不是的,林姐姐,前日我之所为利用了你,我承认是我不对,但我也是没有办法。你当知晓我的心意。我自小父母双亡,只能寄居人下,唯独有个二哥哥,可也有人盯着。我上次之所以针对薛宝钗,也是因为二哥哥。没办法,没人为我筹谋,如今我已不小了,再过两年便要定亲。二哥哥虽也不是良配,但的确是我能接触到的男子中出色的了。所以,谁敢对二哥哥有心思,我便会针对谁。”
听了史湘云的话,林黛玉笑着说道“怎么不是爱哥哥了。”
史湘云羞恼不已,林黛玉看着史湘云羞恼的样子,心中暗叹“女子就是如此可怜,万事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