韭花右手一勒马缰绳,小黑马拐了一个弯,黑马又飞驰在冷龙岭雪山······
在草原韭花看不到美丽,只有自己原来的生活。
这时李黎平大喊:“那是马,救我们的马,小黑马狂奔我而来。”夏润雨、王玉霞、李黎平、司机小赵,赵叔……
远远的眺望着,盼望着,等待着……
“韭花,那是韭花。”王玉霞呼喊着:“韭花,我们在这里”
小黑马加快步伐,向雪山奔去,她耳边传来勘探队呼救声,马蹄哒哒,在草地上的声音如同救命佛。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韭花闭上眼睛,她也有英姿焕发的时候,她仿佛化身为大草原上的一匹骏马,飞驰在无边的雪山之巅。
她在雪山草原上驰骋,雪山与蓝天交融,阳光洒在大地上。
此时此刻,她在勘探队心中是救命的天使,小黑马在奔跑。她不再是草原上那个不识字的牧羊女。
而是一位圣女,在雪山旁自由驰骋,救人的菩萨。
王玉霞跳跃着,这时候居然脚不疼了,夏润雨挥舞着手:“韭花,我们在这里。”
李黎平推搡着刘世雨:“刘哥,有人救我们了。”
她骑在小黑马背上,头上戴着红头巾,如同彩色的飘带,马蹄哒哒,她飘逸的英姿在雪山下闪烁,如同雪山之巅一道慧光,闪现的菩萨。
她是一个牧羊女,双眸蕴藏着无尽的醇厚与温柔。
她粗糙的手握住缰绳,指引着骏马向前奔腾。
马儿喘着粗气,身上冒着热气,仿佛一座沐浴的温泉,马背上的她是自由的公主,草原的女神,拥有无尽的力量。
小黑马在奔腾中,马背上的韭花青春恣意张扬。
骑马的时刻,她是最美的,仿佛灵魂带到了雪山之巅。
小黑马是她的孩子,“韭花骑马的水平真高。”人们禁不住惊叹。
突然小黑马前蹄踩到獭鼠洞,马失前蹄 ,小黑马扑倒在草原上。
韭花拿起马鞭,狠狠地抽。
小黑马,趴在那里,小黑马眼角挂着泪花,嘴角口吐白沫,小黑马累死了。
韭花在小黑马旁哭泣,“我的马,我的小黑马啊……”
看到小黑马倒地,夏润雨、王玉霞、李黎平……他们愣住了,不知道怎么办。
这个时候夏润雨跑过来,安慰韭花:“韭花,不要哭了,我们出最好的价钱,赔你的马。”
韭花止住了哭声说:“你们公家人太娇嫩,我们以前羊群转场,遇到冰雹、洪水、大雪,都是在野外搭帐篷,日子就是这么过的····”
刘世雨眼睛睁开,恰好看到了小黑马倒地,韭花摔下马背这一幕,“韭花,你的马怎么了?”
韭花说话平静,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她说:“小黑马累死了,小黑马没有跑过长路,今天受不了,累死了”。
刘世雨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天亮了,我们自己就回去了,闹得这么大动静”。
“天亮你们就回来了,可陈富海那个傻子说你们进了硫磺沟,让洪水卷走了,半夜里非要闯乱海子湿地。”
韭花说着眼泪又流下来····
刘世雨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小黑马,不知道说什么话能安慰韭花,“韭花,你丈夫呢?”
“在后面,领着五只驮牛,你们领导怕你们在冷龙岭雪山走散,就让我先来。”
夏润雨安慰韭花:“韭花,小黑马没有了,我们赔你的马。”夏润雨安慰韭花。
韭花哀伤的说:“吃的在小黑马背上”。
李黎平、夏润雨走过去,取下马背上黑色的褡裢(草原上羊毛或者牛毛擀成的中间开口,两边缝合的包袱,适合在马背上搭接)。
韭花望着小黑马,刘世雨走过去:“韭花,昨天晚上你们夫妻两没有睡觉”
“恩”
“我们是有单位的人,有单位管,不用你丈夫瞎折腾。”
“恩”。韭花点头,韭花的眼泪又下来了。
李黎平拿来了牛肉干,“刘哥,很香,纯牦牛肉做的”。
“韭花,你吃点,陈富海还得你操心。”刘世雨把牛肉干递给韭花。
“我吃不下,我丈夫说过,你差一点被他乱枪打死,他要报恩。”
“韭花,过去的有些事情,我不记得了,你告诉你丈夫,那是一段生活经历,放下,该护林就护林,该种地就种地,他以后做爸爸了,以后不要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
“恩,你们当兵那会,陈富海妈妈生病,你给他寄了六十元钱。”
“韭花,你丈夫知道,那不是我的钱····是金忠的津贴,他战死,回不来了。”
刘世雨拿了一块牛肉干放在嘴里,脆脆的····
韭花拿的牛肉干给勘探队,真是浪费了,还不如喂自己山湾养的大黑狗。
牛肉干本来轻轻嚼,自然风干的牦牛肉味满口溢香。
细细尝,有原始的牦牛肉气息,在味蕾上慢慢绽放。
有一种原始、自然的味道。
勘探队饿极了,含在嘴里咽下去,什么味道也没有尝出来。
牛肉干是稀罕物,本来就少。
有人受益,就有人受损,每个人不管愿不愿意,都必须接受这个不争的事实。
韭花的辛苦,小黑马的累死,换来这顿美味的牛肉干,人很快就把痛苦遗忘,或许这就是生活。
一切东西都是有价的,韭花的辛苦,牛肉干的美味,小黑马的累死,都可以有一个有形的价格。
但情感记忆萦绕在心里确是一辈子,生活原本就是这样,遗忘刻划出生命的纹理。
只有不断的遗忘,生命的纹理传承,在另一块石头上重新刻划。
陈富海骑着马,牵着五头驮牛也来到雪山。
他看到刘世雨,反而含羞着,说不出话来。
他看到越野车搁置在那儿。“世雨,车翻了,没伤着吧”。
“帮我,把车弄过来”。
刘世雨在三桥越野车上,找到了棕色的绳,套在牦牛脖子上把越野车拉出来。
越野车只是一边的油漆剐蹭,驾驶室进了砂石。
刘世雨进了驾驶室,他发动越野车,把车停稳。
刘世雨找来钢绳,套在累死小黑马脖子上,把小黑马拽进,原先跌落越野车坑里。
刘世玉、李黎平、陈富海……用铁锨,轮换着掩埋小黑马。一杯之土,七尺之躯。
韭花和夏润雨收拾帐篷。
李黎平取下经纬仪,背在身上。
“世雨,车停好了吗?”
“夏处长,车停好了”
赵叔、王玉霞、司机小赵骑着牦牛。
刘世雨、李黎平,陈富海跟在牦牛后面。
韭花、夏润雨在最后面····
已经十点了,河口峡谷还没有人影,乱海子湿地天空湛蓝,温暖的阳光四周弥漫开来。
乱海子湿显得静怡、恬然、此时的硫磺沟峡谷,流水温柔的宛如少女,悠悠的流畅着,森林中野山鸡,叽叽喳喳追逐着····
再说管理处长南方,亲自到河口森林站救援勘探队。
管理处群龙无首,乱成一锅粥,南山处长走时吩咐,要是七点钟救援勘探队没有音讯,就给局里打电话。
门房老李拿起电话,就打到水利局防汛办。
“喂,你是防汛办吗?”
“我是水库值班员李玉山,有大事汇报。”
“硫磺沟峡谷发大水,勘探队下落不明。”
水利局防讯办值班员小陈,她赶紧跑到办公室汇报:“毛主任,硫磺沟峡谷发大水了。”
“硫磺沟峡谷一到夏天就发洪水,不然水库的水从哪里来?”毛主任不以为然。
“硫磺沟峡谷发大水,勘探队正好路过,被洪水冲走了,下落不明。”小陈又重复一遍。
毛主任赶紧跑到隔壁办公室,拿起了电话。
电话里老李把经过又复述了一遍。
这可是是大事,毛主任一溜小跑跑到董局长办公室,“董局长出大事了,硫磺沟峡谷发大水了,勘探队下落不明,南山处长全力搜救”。
局长董旭瘫坐在办公桌上。
“毛主任你再落实一下。”
“董局长,西小河水库水位已到泄洪线上,开闸泄洪。”
“我这个局长政治生命就此终结了。”局长董旭长叹一声。
勘探队夏润雨,是市长最欣赏的女大学生。
李黎平是全市学历最高的地质大学硕士研究生。
还有组织部部长王部长的女儿,局里渠道专家赵工程师,一个退伍军人。
就这样下落不明。单位出了这样的大事,他不降级,也得脱层皮。
“走,我们上山。”
一传十,十传百,引流工程勘探队出大事了,人人皆知。
组织部王部长有点将信将疑,这几天县城天气晴的,没有一丝云朵,哪来的雨?
在档案馆工作的老婆,哭哭啼啼跑到王部长办公室,一把鼻涕一把泪,“我说把孩子留在局里,你说顾忌影响不好,让我们霞儿锻炼锻炼,霞儿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没完,你打啊,打电话啊。”
“谣言,是谣言,我们霞儿前天早晨七点刚从屋里出去。”
王部长还是犹犹豫豫拿起了电话。
拨通了水利局办公室电话号码。
“我是组织部王部长。引流工程勘探队遇到洪水那件事是真的吗?”
水利局办公室不敢隐瞒,如实汇报。
中午十二点,河口站等待救援的南山处长焦灼的望着远方。
野花洒满了乱海子湿地,湛蓝的天空,洁白的冷龙岭雪山横亘在一片花海中。他看得一片茫然。
又来了一辆车,原来十点南山处长没有音讯,管理处人员全来了。
“处长,他们救回来了吗?”
“那是牦牛。”
“废话,草原上还没有牦牛吗?”
“来了,来了,那是我们的人。”
南山跑过去,抱住了赵叔。
“赵叔,辛苦了。”
王玉霞,司机小赵下了牦牛,她就是哭,一句话也不说。
副处长夏润雨也来了。
南山处长走向前去叫了一声:“夏处长。”
夏润雨百感交集,她真是控制不住了,蹲在地上,拔了一颗黄色的金线菊,若无其事的玩,眼泪如断线的珍珠,洒落在金线菊上。
夏润雨背过南山,对着乱海子湿地放声大哭,劫后余生不知是激动,还是欣喜。
夏润雨双手捂住眼睛,抽搐起来,泪水顺着指缝无声地流下。
陈富海拍着刘世雨肩膀:“你们单位人来了,我巡山去了。”
刘世雨望着陈富海骑上枣红马,韭花扬起马鞭,驱赶着牦牛,夏润雨看到这一场景,她不哭了,走到韭花面前说:“你的马我们单位····给你赔。”
说了几个字又泣不成声,夏润雨又抱住了韭花。
李黎平叫一声:“陈哥” 他眼睛紧闭着,工作中甜酸苦辣无从说起,上大学,他站在冷龙岭雪山,傲视一切,总觉得舍我其谁,专业知识侃侃而谈。
其实李黎平还不如不识字的韭花,自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的,困在那么一个地方出不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他突然哭了,未曾见过的脆弱,无助,孤独,甚至绝望。
他以为他是挂在天空中的太阳,夜晚闪耀的月亮。其实他只是一个装进瓶子里的萤火虫,只有光明没有前途。
工程处长南方拉开车门,刘世雨准备上另一辆车,“世雨这边来,这边有个位置。”
南山处长的这句话本身就是对刘世雨工作的肯定。
我们尽快修路,六月底戈壁省水利专家要到冷龙岭雪山调研。
雪山上不去,隧洞入口和隧洞出口不能实地考察。
“南处长,我不知道冷龙岭气候,你们待在山里十几年,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夏润雨把“你们”两个字说得很重,冷龙岭雪山气候多变,说下雨就下雨。
硫磺沟峡谷本身就过不去,把勘探队往死路上引,是居心叵测。
“夏处长,不要这么说,工作失误是难免的,你也知道我们编制就这么多,就是养一条狗也得上面说话,名额都让那些有关系的占了。”
“你我心知肚明,退伍军人刘世雨已给你,况且你要多少经费,就多少经费,我的权限就这么多。”
夏润雨的眼泪又下来了,这次是委屈的泪水,自己又不能向上面申诉,下面又要抱怨,还得对勘探队安全担忧。
一个姑娘生命不足惜,其他人的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