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敢多问,就给他倒酒。他一直闷头喝酒,喝着喝着他突然开口说道,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
傅泰道:“这是他进屋来说的的第一句话,我一时不知道怎么接。他又自言自语说到,为什么会这样,这算不算老天爷的捉弄。”
“我这才试探着说,老天爷捉弄你什么了?”
“他摇头不语,只道梦碎心碎身碎。”
说到这里傅泰有些犹豫,“其实当时这情况,加上他说的话,我猜会不会是新婚之夜他发现他的妻子不贞?不然我也不懂他为什么这时候跑出来。”
傅泰又补了一句,“我是后来才知道,他从新房跑出来的时候嘴里喊着妖怪。不过当时在我这里,他没说妖怪的事情。”
李木子想起刚刚万忠的话,问道:“你劝慰他了?”
“那是当然。”傅泰说顺了,神态也自如起来,“我就劝他,天下好女子千千万,以曲兄的才华何必执着于一卖酒女呢?”
“然后他就喃喃道,好女子千千万,好女子万万千,我怎么就遇不到呢?”
傅泰又道:“这下我确定,他肯定是发现他新婚妻子什么事情,这才如此失魂落魄。这事儿搁谁身上都不好受。我就给他倒酒,一醉解千愁么。然后我们两个就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我也喝多了,不记得他后来说了什么。”
李木子道:“他后来为什么要谢你?”
傅泰摸了摸头,“他谢我了?哦,对,后来我说了什么,他就一直拉着我的手说谢谢。谢我点醒了他,然后他就说要回去了。”
“他几时离开的?”
“亥时过一刻。那时他突然说想通了,无论如何先回去再说,不然十娘会遭人非议。我气不过,就说不贞的女人有什么好珍惜的,让她被唾沫淹死才好。”
“可曲学文却非说不是十娘的错,是老天爷的错。他挣扎着要回去。我就和万忠一起把他送到了后门。”
“为何不送到前门?”
傅泰解释道:“从我的院子走到前门挺绕的,后门就几步路。他出门左拐再向前走一段路就是之前他来的五柳巷。他回去也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跌入琴湖。”
李木子心想,傅泰说的和万忠一样,这主仆二人到底说的是真话呢,还是一早就串了供词。
傅懋见状朝王捕头拱了拱手说道:“犬子还是小孩子心性,乍然遇到这种事情处理得不妥当,如今把话说清楚了,您看?”说着手上推过去一盏茶,“杜县令那里我自会去说道,王捕头不用担心。”
王捕头没接话,傅懋放下脸来,正想说什么,只听得他道:“傅大人,这些小事而已,不用放在心上。我们这也是办差,该走的地方,该写的卷宗,一点都不能落下。”
话到这份上,傅懋也明白了王捕头的意思,收回了茶盏,朝他拱了拱手。
李木子突然说道:“走吧,去你们喝酒的地方看看。”
王捕头也道:“曲学文到过的每一处我们都要查看。傅公子,请带路。”
傅泰倒也没推辞,很快带着他们去了自己的书房。
确实与傅泰说的一般,从大门到傅泰的院子,各处造景,小路弯绕,他们起码走了半炷香的时间。
傅泰的书房在院子东南角,里头布置得精巧典雅。
他有些得意地抽出几卷纸摊开道:“这就是当晚我们写得诗。”
李木子翻看了一会,“这些都是一个人的笔迹,是你的还是曲学文的?”
傅泰脸色一僵,“都是我的。曲兄醉得厉害,写的东西着实辨认不出来。后来听说他溺死在琴湖,我觉得不吉利,就把他写的东西都烧了。”
王捕头冷哼了一声,“不吉利?”
李木子四处看看,发现地上靠墙的瓷坛里也插着不少和桌上一样的纸卷,她随手打开了几卷,一旁的傅泰一下扑了过来,“你作甚!怎么随便看人东西!你.......”
话没说完,傅泰就被王捕头拦开道:“官府查看!”
傅泰脸色难看道:“这和案子无关。”
李木子才打开看清上面的字就笑了起来。傅懋也走了过来,他还有些紧张怕是与案子有什么关系,可才看见李木子手里的书卷顿时气得随手抄起了花架上的木轴朝傅泰打去。
“叫你做这些淫词艳曲!还藏起来!”
纸上写着的都是些俗不可耐的小曲,露骨得很,可笑的是,还密密麻麻写了批注。
李木子看了一下上面的字迹,挑了挑眉毛。
傅泰捂着脑袋喊道:“这是万忠放的,屋子里的东西都是他打理的。他不识字,他就随手放这里了。爹,你轻点,疼。”
孙管家也上前拦着道:“老爷,二少爷知错了,这木轴子打到脑袋可不得了。”
大概是想着还有外人在场,傅懋也就挥了几下装装样子。
李木子放回了卷纸又问道:“后门在哪里?”
傅泰带着他们朝后门走去,李木子发现,也确实与傅泰说的一致,傅泰院子的东门就连着走廊,走几步就到了一处小门,走过来不过几息的时间。
李木子心里点头,若是自己也会从小门送客,方便又不易被人发现。
傅家的后门也对着一条巷子,对面的也有一株槐树,左斜方开了一家铺子,与前门差不多。
从傅家出来,王捕头问李木子道:“你觉得傅泰有问题吗?”
李木子摇摇头,“说不上来。他说的事情没太大矛盾,但如果真如他所说,从他家后门出来,曲学文离他家确实不远,怎么会突然又去了琴湖?”
“再退一步说,如果傅泰说的是假话,他为何要编造曲学文态度转化决定要回家?如果真是与他有关,他大可以说曲学文情绪不稳定,朝着琴湖跑去。可傅泰描述的曲学文倒像是想通了一切,准备和邹十娘重新开始的意思?”
王捕头点头道:“你分析得有道理。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李木子摇头,“我也不知道了。走,去傅家后门的巷子看看他到底会怎么走。”
两人站在傅家的后巷,按着傅泰说的路线,出门向左拐,再走了半盏茶的时间就到了刚刚前门的五柳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