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药效还未完全褪去,惜云一晚上睡得极不安稳,翻来覆去,呓语不断。
半夜,一阵抽泣声又把谢珩惊醒。她不知梦到了什么,眼泪把身下的枕头都浸湿了。
“哪儿来这么多眼泪?真是水做的不成?”他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却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把她脸上的眼泪擦掉。
他其实最讨厌女子哭哭啼啼。京中全是这种柔弱无骨的女子,扭扭捏捏,弱柳扶风,必须依附他人才能生存。母亲给他相看了不知多少世家贵女,他一个都看不上,只知道自己的夫人不该是这种。
可没想到,他还是娶了个这么爱哭的夫人。被大伯母欺负了躲起来哭,现在又是为谁哭?是为她口中所说的大哥哥吗?
她流泪的样子如梨花带雨,一点儿都不惹人生厌,反而让他心生怜爱,心里发酸。
他十五岁从军,身边全是五大三粗的壮汉。北境民风粗犷,遇到的女子也大都是像将军夫人秦红雪那样英姿飒爽的巾帼英雄。花月楼里柳卿那些姑娘更是大胆泼辣,他习惯了与她们插科打诨、调笑斗酒,一出门就忘个干净。
可眼前这个丫头他越来越捉摸不透。他原以为她也是需要依附他才能活下去的藤萝,他愿意为了师父师娘的嘱托给她将军夫人的荣华富贵,甚至打算跟她圆房让她早日生下一儿半女,在谢家老有所依,可她好像并不在意这些,还不惜骗他来了癸水逃避圆房。
这哪是柔弱无骨的藤萝?这分明是一株带刺的野蔷薇。一不小心就把他扎得浑身难受,还害得他大半夜睡不着觉。
她今日说的那个大哥哥简直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他原以为她心系高玉书,那个小人不值得他在意。可原来她心里还藏了个大哥哥,瞧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难怪老是对自己不冷不热的。
他越想越烦闷。他谢大将军是什么人?论长相论家世论气度,在京中都是数一数二的,走到哪儿都只有那些女娘追着他跑的份,为何如今要对这个爱哭的女子抓心挠肝?
就因为她长得绝色倾城?还是因为她的嘴唇又软又甜,细腰盈盈一握……
手猛地从她脸上弹开,下午在水云轩的一幕浮现在脑海,口干舌燥的感觉又卷土重来。
他翻身下床,走到屏风外抓起茶壶就灌了一肚子冷茶。听着屏风里均匀的呼吸声,他更是心里一股无名火。她什么都没做,他却在这儿百般煎熬,凭什么?
……
高府的小院里,高玉书也同样辗转反侧,不能入眠,但他是因为身上的伤。
明日一早就要去定州,他的腰骨被谢珩踢得要散架,怎么睡都不舒服,还不知道在马车上颠簸的两日要怎么过。
后院门被轻轻敲响,不一会儿,小厮悄悄领着锦玉进来了。
掀开遮住头脸的兜帽,锦玉看着在床上呻吟惨呼的高玉书脸色一沉:“今日试探得如何?是不是你想趁机对她意图不轨,被教训了?”
“我哪会有那个心思?”高玉书狡辩,“就是为了帮你们试探惜云,遇上谢珩,差点没被他打死。你还说风凉话。”
“什么?被谢珩发现了?那岂不是今日没有成功?”
“放心吧,谢珩赶到的时候药效已经发作了,被气得七窍生烟。我试过了,她还像往常一样服服帖帖的。”高玉书从枕头下掏出一只小铜铃还给锦玉。
“那就好。此次你去定州,和父亲办完事就回来。我们俩儿的亲事,也该和父亲议一议了吧?”锦玉粉面含春,坐在床沿轻轻帮他按着腰部伤处。
“恩,谢珩眼下沉迷新婚鱼水之欢,我们在定州杀他个措手不及。到时候看他还逞什么威风?”高玉书恨恨地捶着床板。
“玉书哥哥,你受苦了。等除掉谢珩,你就向父亲提亲,我就能日日伺候你了。”锦玉含羞带怯地帮他轻轻揉捏。
一肚子无处发泄的邪火被她又勾了起来,高玉书握住锦玉的手轻佻地笑道:“此去定州,又有四五日见不着面了。今晚总要让我尝点甜头吧?”
锦玉嘤咛一声,像一条水蛇一样钻进了他的怀中。高玉书盯着这张脸,脑中却不自觉地变幻成惜云的模样。虽然是堂姐妹,可两人却长得完全不一样。惜云那张带有异族血脉的脸怎么越长越美,看一眼就丢了三魂六魄?真是便宜了谢珩。
他闭上眼,心里不断喊着惜云的名字,腹中一团火球越烧越旺,连腰痛似乎都消失了。把下午没能做完的事,十倍百倍地从锦玉身上弥补回来。
锦玉心中诧异,几乎要被高玉书异乎寻常的勇猛撞碎:“玉书哥哥,你不是受伤了吗?怎么如此……”
话没说完,她的嘴就被高玉书粗暴地捂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惜云,总有一天,我要把你绑在身边,夜夜承欢。”伴着一浪高过一浪的情潮,高玉书在心中狠狠发誓。
……
惜云一觉醒来,意外看见谢珩还在身边,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吓了一跳:“什么时辰了?将军今日不去晨练吗?”
谢珩一脸幽怨:“夫人做梦轻薄我,害我一晚没睡好觉。”
“你胡说,我……我怎么可能轻薄你?”惜云脸上飞起红霞。
“你不信?”谢珩剑眉微拧,脸上挂着一抹促狭的笑,“试试就知道了。”
“怎么试?”惜云话刚出口,双唇就被堵住了。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她的嘴里忽然全是谢珩的气息。湿热的舌尖像是惩罚她一般肆无忌惮地闯入。奇怪的是她为何会不由自主地配合他?
“想起来了吧?昨晚你就是这么轻薄我的。”半晌过后,谢珩看着她水光潋滟的眸子,满足地放开她,心里终于平衡了。他笑眯眯地说,“你若是喜欢这样,我给你就是了,不用偷偷摸摸的。”
“谁喜欢这样了?”惜云红着脸叱道。她又不是谢珩在花月楼撩拨的那些姑娘。
“好了,我去练武场了。”谢珩报了昨晚之仇,似乎心情很好,精神抖擞地下床了。
他推开门,高大颀长的身躯沐浴在晨光中,突然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笑了笑:“一会儿在前厅等我一起用早膳。”
一束朝阳洒在那张干净的笑脸上,眉眼都被染成了暖暖的金黄色,惜云看呆了,下意识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