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今晚显得有些心事重重，惜云慢条斯理地跟他讲了王六儿说的那些事。
他只皱着眉回了一句：“大尖山的旧事？”
他知道上官瑞指的是宁王那件事。可他们给惜云下毒，跟宁王的事有什么关系？两件事相隔这么多年，八竿子都打不着啊。
惜云却一下子坐起来，声音有些激动：“你难道没听出来吗？祖父本来是能救的，是沈秀莲把他气病的，还故意把祖父扔在房中自生自灭。我不会放过她的。”
谢珩却在心里琢磨另一件事。上官瑞临死前一定是在跟沈秀莲争论下毒之事。他明日要去找吴太医研究冷一帆的日志。那日志里不知还有没有写些其他的，他得先看看。
他的心思全在那本日志上，突然翻身坐起来披上外袍：“云儿，我想起件要紧事要去书房看看。你今日累了，先睡吧。王六儿的事儿，我明日来安排。”
惜云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他今日有些答非所问，心不在焉。
不一会儿，对面书房又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惜云披衣起床，打开门缝一看，谢珩急匆匆地被天青又带到客房去了。
她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叫住一个端着水盆出来的丫鬟：“她的伤怎么样了？”
“禀夫人，伤势有些重，差点就射中心口了，流了好多血，方才又发热说胡话，大夫说就看今晚了。将军都亲自过去看了。”
她点点头，看着游廊里穿梭不停的丫鬟，又回床上去躺着了。两眼盯着屋梁，半天也没睡着。
她知道柳卿和谢珩交情匪浅，今日柳卿又冒死救了他，难怪他一晚上心神不安。
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很久她才迷迷糊糊睡着了，似乎没睡多大会儿就被寒霜叫醒了。
习惯性地把手往枕边一伸，旁边居然是空的。
“将军呢？”她一下子就醒了。
寒霜的嘴朝门外努了努：“刚睡下一会儿又被叫到客房去了。”
“柳卿救过来了吗？”
寒霜冷着脸点点头：“方才说醒了，把将军府折腾了一夜。天青侍卫一晚上在客房守着，结果她一醒就唤将军，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这还在将军府呢。”
“寒霜，少说闲话。她毕竟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惜云皱皱眉，“一会儿你去厨房端碗参汤，随我去看看她吧。”
“小姐，我看这个柳卿可比裕铃儿麻烦多了。”寒霜压低声音，“她这些年一直追随将军左右，小姐可要当心。”
柳卿跟裕铃儿确实不同，裕铃儿要的是将军夫人的身份，她要的是谢珩的人。而且她跟谢珩这些年同生共死，心机和手段都不是裕铃儿能比的。
上一世，谢珩洞房花烛夜就跑去她那儿解忧，后来回北境也带着她。直到死，她都在他身边战至最后一滴血，一同赴死。谢珩对这朵解语花，是与旁人不同的。
可谢珩上次已经与她说清楚了，后来也再未踏足花月楼。她既然做了决定，就该相信他，无需自寻烦恼。
不一会儿，她就带着寒霜推开了客房的门。
房里一股血腥味还未散去。谢珩和天青都在里间。柳卿娇弱的声音从屏风里传出来。
“将军，您真的要走吗？永康侯和夫人日日以泪洗面。侯府今后靠谁来继承？还有您的志向呢？您就真的甘心为了女人蜗居北境一辈子？您有经世之才，又有战功在身，过几年便可回京封侯拜相，不该这么糟蹋了。天青，你说是不是？”
惜云心中一滞，喉间涌上一股苦味，在屏风外顿住了脚步。真是好一朵解语花啊。
她若是个男人，也难免为这番肺腑之言动容。不动声色间，她倒是成了耽误谢珩前程的绊脚石。
寒霜端着托盘的手也抖了一下，轻咳了一声。屏风里静了一瞬。
惜云深吸一口气走进去，一眼就瞥见了柳卿慌忙从谢珩身上拿开的手。她脸色苍白，费力地想挣扎着坐起来行礼。
谢珩和天青几乎同时伸手按住了她。
“快躺下，别把伤口又挣开了。”谢珩说完才转过身来，看向惜云，“你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早？柳卿刚醒过来，我过来看看。”
她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让寒霜把参汤放在床头：“听说柳姑娘伤得不轻，我特意送碗参汤来给姑娘补补。这几日姑娘若有何事，随时差人找我就行了。”
谢珩看着她眼角的乌青，转身对天青说：“你在这儿照顾柳卿，我去换身衣服准备上朝了。”
柳卿气息微弱地说：“多谢夫人记挂，给将军府添麻烦了。将军也快些去忙正事吧。”
谢珩点点头，牵起惜云的手出了门。她回过头，只见柳卿一双欲语还休的媚眼，还在盯着谢珩的背影。
“云儿，她刚才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她没有恶意，只是跟天青一样，这些年习惯了以我为中心。”
谢珩把她扶在床边坐下，拥她入怀：“我知道祖父走了你心情不好，我也有些着急，想快些办完事带你走，这才连累柳卿受伤。我对她和天青只有抱歉，没有别的。你千万别多想。”
惜云心里有一处地方在呼呼地漏风，就算在他怀里也暖不过来。
“她说的对。你本就不该走我爹的老路。我怕你将来后悔。”她像是在喃喃自语。
“不许再说这种话。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要相信我。”他急忙用唇封住了她的嘴。
男人都是用行动来代替语言，也用行动来征服女人。尤其在他心乱的时候。
上官瑞死后，他们很久没有这样的亲近了。他吻得又急又乱，连呼吸都乱得不成样子。
她也热烈而绝望地回应他，眼角却涌出两行热泪，混入他们的唇舌间，让这个吻也变得绵长而苦涩。
“柳卿和天青要成亲了。离京前，要给他们备一份大礼。”谢珩穿好朝服，亲了亲她的眼睛。
说完这句话，他感觉怀中的身体瞬间柔软了几分。他有些满意地笑了笑，意犹未尽地啄了啄她的唇，长舒一口气，像是成功地验证了某个结论：“你还是在乎我的。”
他又恢复了意气风发地样子，大踏步地出门了。一身紫袍在朝阳中流光溢彩，贵气逼人。
谢珩走后没一会儿，天青就敲响了她的房门。
“夫人，柳卿姑娘想请夫人过去坐一会儿。不知夫人是否方便？”
他低着头，有些心虚地抬眼看她，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