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云锁上门便忍不住蹲在地上啜泣。
谢珩从来没用刚才那种冷冰冰的眼神看她。只是多了一个柳卿,他就不一样了吗?
柳卿的背后还有谢老夫人,还有永康侯府,她能扛到几时?
门外传来谢珩的敲门声:“云儿,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让我进来慢慢说。”
她捂上耳朵,无声地流着泪,心中酸涩难忍,像是压着千斤重担。
窗棂突然哗啦一响,谢珩竟然翻窗跳进来了。
“云儿!”他焦急地四下张望,终于在门后的角落里看见了缩成一团的她。
“云儿,昨天你为何不告诉我?我不知道母亲跟柳卿说了那些话。”
“告诉你又能如何?她说的都对,我跟你不会有好结果。你本来可以封侯拜相,因为我却只能一辈子困在北境。”惜云又泪如雨下。
“封侯拜相都是浮云。若是没有你,那些都没有意义。”他心如刀割,疼惜地把她搂进怀中。
“不,你不是这种儿女情长之人。等日子长了,你一定会后悔的。”她笃定地说。
他叹了口气:“你要怎么才会信我?我今日就把柳卿送走。我还要回一趟永康侯府,让他们别再打歪主意。”
“没用的。”惜云绝望地摇头,“他们势在必得。你回去只会让他们更恨我。你娘已经想好了,宁肯让裕铃儿做你的夫人,柳卿纳妾,也绝不会让你自毁前程。”
“哼,他们还想摆布我?”谢珩眼神冷寒,“我对他们仁慈,他们却越发得寸进尺。”
他把惜云抱进里间,杀气腾腾地打开房门大喊一声:“天青!”
“将军,有何吩咐?”
“备一辆马车,带几个丫鬟,找个隐秘的地方给柳卿养伤。以后每日辛苦你请大夫上门换药。”
“将军?”天青一惊,“柳卿伤口还未愈合,现在搬动怕是不太方便吧。”
“那就把马车铺厚一些,让车夫开慢一些。这些事还需要我教你吗?今日午时之前,必须办妥。”谢珩冷冷地一挥手。
“将军,柳卿她……”天青急得不知说什么好。
谢珩拍拍他的肩膀,“我跟你说过,惜云是我唯一的夫人。你要像对我一样敬她护她,永远都不能伤害她。可你居然眼睁睁地看着柳卿伤她,还帮她隐瞒?你让我今后还怎么信你?”
天青全身一震,哽咽着跪了下去:“将军,属下该死!”
“哎,你不该爱上她。柳卿这种女人,配不上你!你告诉她,今后我不会再找她做任何事。我会给她备一份厚礼,算是她这些年帮虎翼军做事的报酬。今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他叹了口气,关上房门,留天青一个人呆立在寒风中。
惜云还坐在床沿,脸上泪痕未消。
谢珩坐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你都听见了吧?我已经让天青把她送走了,今后不会再见她。昨日你就是这么哭了一天的?为何你不告诉我这些事?”
“我……我不想让你夹在我和你爹娘之间为难。”
“可你宁愿把委屈告诉方达。我这个当夫君的,有些吃醋。”他笑着亲她的手。
“他就像是我亲哥哥一样,你跟他计较做什么?”
“你只当他是哥哥?”谢珩盯着她的眼睛。
惜云点点头:“当然了。他从小就在我身边,陪我吃饭,教我骑马,还哄我睡觉,就跟亲哥哥一样。”
谢珩眼神都变了:“他还哄你睡觉?”
“那时候我七八岁,爹娘有时忙到很晚,我偷偷跑出去玩。每次都是达哥把我抓回营房,守在床边哄我睡着的。”
“不行,以后只能我来哄你睡着。”谢珩突然来了一句。
惜云终于被他逗笑了:“你连这种事都计较?真是个大醋坛子。”
“今后你心里只能有我。”谢珩百感交集地把她抱在怀里。
“若是给你解了毒,想起所有事,你还当他是哥哥,心里只有我一个,我会乐疯的。云儿。”他在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句。
“谢珩,”她突然唤了他一声,“方才达哥问我,要不要先送我回北境,去见我娘。然后我在那儿等你会合?我觉得这个办法也不错。只要我一走,你身边也不会有那么多麻烦事。”
“如今解药的事刚刚有眉目,他为何突然要送你走?”谢珩心中不由得警觉起来。
“许是因为他听我说了柳卿的事,不想让我在京城受委屈。我也想早点见到娘,有好多事要向她问清楚。”
“不行,我舍不得。吴太医那边的解药方子有进展了。今日方达告诉我,南越国那边也有消息了。你再忍几日,我带你一起走,好不好?”
他亲着她眼角的泪痕,呼吸逐渐滚烫。
“云儿,你相信我。我一定能治好你的毒,一定会带你去找你娘。你再给我点时间,一切都会好的。”
……
方达怒气冲冲地骑马离开将军府,一路漫无目的地狂奔。等停下来,才发现自己到了城南市场附近。
城南天悦楼客栈的酒旗,就在前面不远处飘扬。他心中一动,牵着马走进客栈。
天悦楼不大,里面却清幽雅致。这里房间不多,都是大房,是外地进京的大商客喜欢的住所。
爬上二楼,他敲响了走廊尽头的一间房。
“你终于来了!”天玄笑着,额上的刀疤都舒展开了。
过了半个时辰,方达才牵着马走出客栈。他翻身上马,仰头看天,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云儿,别怪我。将军若是活着,也不想看你过得如此辛苦委屈。”
“驾”的一声大喝,他狠狠一抽马鞭,疾驰而去。
一辆宽敞豪华的马车慢慢驰出南市,去往南城门的一处宅子,恰好与方达擦身而过。
柳卿脸色惨白地靠在软枕上,怨恨地盯着天青:“你就是见不得我靠近将军。我早跟你说过,你这么做没用的。等上官惜云一走,他还会叫我回去。”
“我什么都没说。是你自作自受。我提醒过你,将军心里只有夫人,别伤害他们。”
“哼!”柳卿翻过身去,不再理他。
天青叹了口气,掀开车帘,突然眼睛盯着侧方一眨不眨。
“方达?”他喃喃自语,“他来这儿做什么?”
柳卿听见声音也转过身来:“方达去哪儿了?”
“好像是刚从天悦楼出来。”
“你让马车在路边停一会儿。”柳卿连忙让天青把她的软枕垫高,也从帘缝中朝外看。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玄青色外袍的男子警惕地从天悦楼里走出来,他额上的刀疤在阳光下格外扎眼。
天青瞳孔紧缩,慌忙把脸闪避到一旁,小心翼翼地从缝隙里往外看。那人骑上马往东走了。
他回过头来,嘴唇发白,一脸的惊骇。
“怎么了?这人是谁?”柳卿好奇地问。
“天玄!”
天青吐出这两个字,全身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像是从地府吹来了一阵阴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