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要除夕了。这几日,谢珩和方达都忙得脚不沾地,很久没有好好坐下来跟她吃个饭了。
这天午膳,惜云一走进膳厅,却意外发现平日剑拔弩张的两人正和颜悦色地坐在桌边。
“云儿!”
两人异口同声,两道颀长的身影如同两棵挺拔的大树,生机勃勃。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笑着看向他们。
吃完饭,方达便急不可耐地端上来一碗药。
“云儿,快试试,这是吴太医的新药方。”
谢珩难得没有怼他,居然也笑意盈盈地看着她,眼里还闪着希冀的光。
“云儿,吴太医说,可以开始试着解毒了。这副药方先试三日,他再把脉看看。”
惜云手一抖,猛地抬头看向面前的两人,眼眶湿润地点了点头。
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药碗见了底。两人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又紧张兮兮地打量她的神色。
“云儿,感觉怎么样?”
她看着两人笑得如桃花灼灼:“比之前的药好喝。”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
“你们两个要是每日都能这么和和气气地陪在我身边,再苦的药都是甜的。”
她走到两人的座椅中间,一手揽着一个人的肩头:“多谢你们。老天也不算亏待我。你们两个都是我最重要的人,不管最后能不能解毒,有你们陪着,我就很知足。”
谢珩温柔地看着她的眼睛:“云儿,这次一定能行。只等张止行回京,就能问出最后一味药草。冷一帆的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你逢凶化吉,和我白头到老。”
方达斜着瞟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没说话。
吃完饭,方达就要回云祥药铺。惜云眨眨眼,示意谢珩送他出门。
两人一穿过垂花门,谢珩就咳了一声,抱着拳站在墙角居高临下地看着方达。
“那个……你别误会了云儿刚才的意思。她是从小拿你当亲哥哥看的。这可是她亲口跟我说的。你跟我,在她心里不一样。”
方达冷嗤一声:“幼稚!小肚鸡肠!云儿的话,还用得着你解释?”
“小肚鸡肠?我对你已经够宽宏大量了。你可知我为何一再容忍你在云儿面前晃悠?”
“嘁,我和云儿,岂是你能分得开的?”
“那是本将军大度。若是换成高玉书,我早将他乱棒打出去了。我虽然不喜欢你,但我相信你的为人。上官逸将军不会看错人,你也绝不会害云儿,对不对?”
他的眼神赤诚,却又蕴藏着不容质疑的威压。方达心里“咚”地跳了一下,皱紧眉头挑衅地看向他。
“这还用说?虽然我也不喜欢你这个王八蛋,可只要是为了云儿好,我也不会无端找你麻烦。云儿的药包在我身上,只要是吴太医要的东西,我会找最好的,早日把她的毒解了。”
谢珩笑着拍拍他的肩:“看在你这么用心的份儿上,日后让我和云儿的孩子叫你一声舅舅。够意思吧?”
方达的脸色刷地变白了,咬牙切齿地看向他:“呸,王八蛋!谁稀罕?”
谢珩愉悦地歪着头,看着方达踩着凌乱的脚步绕过照壁,一抹促狭的笑浮上嘴角。
方达在门口正碰上回府的天青,不由得顿住了脚步。
“天青,你这是打哪儿回来的?”
“达哥,刚去军营办点事,要去向将军复命。您这就要走吗?要不要等会儿咱俩儿喝一盅?”
方达摇摇头:“不了,今日药铺还有事。这几日我要来将军府送药,再找机会吧。”
天青抬眸低声问:“也是夫人的解药吗?”
“对。还差一味关键药草。谢珩的人出发去南越了吗?”
“今日便动身。我方才去营中就是为此事。”
方达一掀眼皮,拍拍他的肩:“越快越好。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天青重重地点点头,拱手告别。
三日后,吴太医上门了。
凝视屏息号了半晌的脉,吴太医花白的眉毛越来舒展,拈着胡须站起身,拱手道喜。
“将军,此方果真有效。夫人的毒性已弱了一半。按冷一帆的记载,再用第二剂药方连服十日,便可换第三剂药方,加入南越国的那味药草,此毒便可根除了。”
谢珩大喜,连声道谢。吴太医又嘱咐:“如今进入了解毒的关键时分,一定要小心照看夫人。切不可在此时再中毒。否则可能遭毒性反噬,有性命之危。”
“您放心,这段时日我一定派人形影不离地跟着她。”谢珩神情凝肃,又转向一旁的天苍和寒霜。
“都听见了吗?最近不可让任何外人接近夫人。所有近身入口之物,一定要好生查验。”
惜云躺在床上笑:“你别把他们吓住了。这几日你连大门都不让我出,每日在府中待着,能有什么事?”
谢珩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紧紧握着她的手:“云儿,切不可大意。再忍几日,等你的毒解了,想去哪儿我都陪着你。”
“好!”惜云点了点头,眸中闪着碎光,“后日便是除夕了。这么算下来,正月十五前便可解了你这桩心病。”
“恭喜将军,恭喜夫人!”吴太医也喜笑颜开,“谢老夫人若是再问起,也可安心了。”
“我母亲还在向您打听此事?”谢珩皱起眉,哼了一声,“她恐怕只是关心生子之事吧?”
“将军莫要怪罪老夫人。她也是一片爱子之心。若是得知夫人之毒可解,想必她也不会再介怀了。”
惜云连忙扯扯他的袖管,低声说:“吴太医说得对。她也是为了你好。后日要回去吃团圆饭,你别顶撞他们。陪他们好好过个年,你今后在身边侍奉的日子也不多了。”
送走吴太医后,谢珩忙让天青把药方送去云祥药铺抓药。等回到房中,他的眉头还没舒展开。
“云儿。后日咱们还是不回去了。你跟我,再叫上方达和军中的几个人,就在将军府吃个团圆饭吧。等初一我们回去拜年辞行。”
“为何?这是我们在京中过的最后一个年。你若不回去,他们伤心之下恐怕更不会放你我离京。”
谢珩叹了口气:“我听说裕铃儿还没走。一定是母亲跟裕堡主说了什么。你如今正是解毒的关键时候,我怕回去又生出什么事端。”
“大不了我们回去坐一会儿就走。团圆饭不回去总不像话吧。”
“哎,母亲从前不是这样的,一向都很开明。她之前还很喜欢你,为何现在变得如此固执?”谢珩无奈地按着额角。
“我会小心的。”她心疼地抱住他,“我陪你回去一趟,顺便把对牌和簿册交还给她。咱们就开始准备离京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