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祥药铺门口一片漆黑,门口的灯笼被寒风吹得左摇右晃。
谢珩顾不上敲门,直接翻墙跳了进去。
他疯了似地往后院跑。只有一间房亮着微弱的灯,他连想都没想,一脚踢开了房门。
房中悄无声息。方达简单披着一件外袍,敞着衣襟,露出里面的寝衣,像只困兽一般在房中左右徘徊。
谢珩愣在门口,脑中嗡的一响。他红着眼瞪着方达,一拳挥过去,怒气冲天地砸到他脸上,气喘吁吁。
“你把云儿怎么样了?”
方达没有理会嘴角溢出的血迹,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一双豹眼现出森森杀意,狠狠掐住他的脖子。
“王八蛋!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你若是护不住她,就把她还给我!”
“她在哪儿?”
谢珩憋得满脸通红,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仍然声嘶力竭地喊。
“有人半夜把她扔在我房外。”方达连着扇了他两巴掌还不解气,喘着粗气怒吼。
“我让大夫把过脉,她中的药里有曼陀罗!吴太医是怎么说的?”
谢珩心中如受重锤,像是裂成了碎片。他大吼一声,拼命挣开方达的手。
“谢珩,我不会再信你,更不会再信你们谢家!”方达在他身后冷冷地说,然后拢上外袍,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谢珩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混着泪水,一瘸一拐地走进了里间。
惜云躺在床上,牙关紧闭,脸色惨白。
这一幕是他最怕见到的,就跟她前几次中毒一模一样。
他手脚冰凉,和衣靠在她身边,紧紧握着她的手,把今晚所有事都想了一遍。
母亲和裕铃儿都逃不了干系。怪不得今晚母亲非要他们留宿。
他们用裕铃儿换走惜云的时候,他竟然毫无察觉,一定是用了迷香。迷香和迷药里都有曼陀罗。
天一亮,他就得把吴太医接过来给惜云看看。他最担心的就是吴太医说的毒性反噬。
就这样整夜未眠地坐到天亮,惜云居然还没醒,连动都没动一下。
天苍和寒霜倒是手足无措地赶到了云祥药铺,却被谢珩满脸血污,鼻青脸肿的样子惊住了。
“将军,昨夜属下守在屋外,闻到一股异香就不省人事。今天早上在客房里醒来,才得知将军和夫人出了事。属下失职,属下该死!”
寒霜只是不停流眼泪,双眼通红,说不出话来。
谢珩无力地挥挥手:“罢了,与你们无关。有人存心做局,防不胜防。你先去请吴太医来一趟吧。”
天苍惭愧地磕了个头,偷偷瞟了一眼寒霜,叹口气出了门。
不一会儿,吴太医就赶到了。前几日才刚舒展开的眉毛又拧成了麻花。
“这是怎么了?明明前日毒性已经除了一半,才过了两天,怎么又渗入心脉了?”
谢珩心中一恸,在心里又扇了自已几巴掌,低垂着头气若游丝:“昨晚,她又中了曼陀罗的毒。”
“什么?”吴太医大惊失色,唉声叹气,“老夫不是反复嘱咐过吗?这几日万万不可再中毒,老夫这就为夫人施针。”
“还请吴太医救救我夫人!”谢珩站起身,给他行了个大礼。
“老夫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冷一帆的日志中说,第二阶段的排毒是身体最脆弱的时候。此时若中毒,会比之前更凶猛。”
谢珩的心像是沉入了无底的深井,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房间。
方达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外,紧握着拳头,眼中喷出火来。
“王八蛋,我不会让你再把云儿带走!”
谢珩脸上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如今竟然只有你这儿是最安全的。将军府里也都是我娘的人。拜托你先帮我照顾云儿,我要回去替云儿讨个公道!”
“滚!”方达啐了一口,走进房间摔上了门。
谢珩赶回永康侯府,一声不吭地闯进了父母的房间。
谢寅正躺在床上喝药,一看他的样子惊得吐出一口药,咳嗽不止。
“珩儿,你这是怎么了?”谢老夫人心疼地用手帕擦着他嘴角的血污。
谢珩冷冷地甩开她的手,用发白的眼珠子盯着她。
“珩儿,你怎么这么看着娘?”谢老夫人心中发毛,退了一步。
“娘,你何时变得如此冷血?我原以为你只是被裕铃儿蒙蔽,没想到你居然如此心狠手辣!”
“你又是为了那个妖女。”谢老夫人掩面哭泣,“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自毁前程,死无葬身之地啊。若不是你舍不得放手,我也不会用如此手段。”
谢寅一边咳一边劝:“珩儿,昨夜我已经说过她们二人了,不该如此对待惜云。我都愧对九泉之下的上官老大人。你娘是护子心切昏了头,你要明白她的心。”
“可迷药里有曼陀罗!”谢珩目眦欲裂,“惜云如今又毒发,生死未卜。你们就忍心吗?”
“吴太医没告诉我这件事。”谢老夫人摇摇头,“那是铃儿弄来的媚药,只想让惜云失了名节,借此休了她。我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摇晃着谢珩的肩膀:“你是不是被那个方达打的?珩儿,你清醒点儿。铃儿说那个方达在北境时就觊觎惜云,一直想带她走。如今既然他俩儿生米煮成了熟饭,你还留她做什么?”
谢珩气得全身发抖:“娘,你还在污蔑她。云儿一直昏迷不醒。我刚找吴太医看过,如今能不能醒过来都不知道。”
谢老夫人皱了皱眉:“珩儿,你别被那个方达骗了。他会不会是在你赶到之前就行了苟且之事。昨晚我先用迷香把你们迷晕,然后在香炉中加了那副媚药。惜云被带走的时候,药效已经发作了,她和方达怎么可能清白?连你那个侍卫在门外……”
谢珩眸光一闪,门外冲进来一道火急火燎的人影。
“将军,达哥把夫人和寒霜都带走了。”
“什么?”谢珩呼吸急促起来,瞪着血红的眼睛,“去哪儿了?”
“不知道。将军刚走一会儿,达哥就把夫人抱上了马车。”天苍哭丧着脸,“达哥说让我转告将军,今后不用再找她了。”
“珩儿。”一直沉默不语的谢寅沉着脸开口了,“你娘说的兴许有道理。那个方达,靠不住。不管怎么说,爹娘是不会害你的。”
“是啊,珩哥哥。我们不过是关心你。可方达和上官惜云,他们来路不正,只会害了你。”裕铃儿站在门口,壮着胆子插了一句。
谢珩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眼神尖利如刀刺向她:“你是什么东西,也有资格站在这儿?既然裕家堡不愿派人来接你,今日我便派人亲自送你回北境。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
他怒气冲冲地带着天苍冲出房门。身后响起裕铃儿的哀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