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瞳孔一震,像有一块大石砸在心里。
“夫人这次中的毒,就是这熏香。吴太医,是不是就因为如此,所以她才长睡不醒?”
吴太医也是神色一震:“难道夫人还没醒过来吗?若是普通曼陀罗,毒性反噬不会如此强烈。如今恐怕只有冷一帆在世,才能给夫人解毒了。”
一股怒意和惊惧在心中冲撞,堵得谢珩喘不过气来。
总觉得有什么细节被漏掉了,原来是在这儿。
那晚他总觉得那雪中春信梅花熏香跟洞房那日有些不一样,格外浓郁。白心兰曾经说过,少量醉心曼陀罗也有催情之效。他和天苍都中了招,可惜云反应就更强烈。
他一直没来得及细想,总以为她会像前几次那样很快醒过来,可现在已经过了数日了。
惜云被方达带走后,他忙着寻找她的下落,却忽略了这件事。母亲说这媚药是裕铃儿找来的,可她怎么会弄到醉心曼陀罗?
他想起一件事:“夫人若是再中曼陀罗之毒会毒性反噬这件事,您是否告诉过我母亲?”
吴太医摇了摇头:“我只跟谢老夫人提过,将军夫人的毒马上即可全解了。她也没有再多问。”
母亲不知道,那问题一定出在裕铃儿那里。她为何要用醉心曼陀罗,又是从谁手里拿到的?这东西如今只有沈如松和沈秀莲手里才有。
可裕铃儿前几日已被他送回北境,他得赶紧给裕堡主修书一封,言明利害,让裕铃儿说出实情。
天玄说有人不希望她醒过来,难道指的就是这个?
他赶回将军府,刚把给裕堡主的信写好命人送回北境,天青就拿着一封北境的来信送过来了。
“将军,定州张元宝送来的急信。”
谢珩展开信笺,一眼就看见了“大尖山”三个字。他心中一动,预感不会是小事。
“将军尊鉴:属下借军中操练,已秘查大尖山各处山谷、山洞半月有余,前日在山中打猎练箭时,竟意外发现走失种马两匹,马掌烙有定州马场官印……”
他心中一跳,种马还真找到了?他起先不过是怕上官清还有其他余党,心中不踏实,没想到那些马就留在大尖山。他连忙接着往下看。
“属下怕打草惊蛇,两日后才派人打扮成猎户单独上山,在那附近搜寻,竟发现一处山谷,其中藏有数千兵勇。军容整肃,刀枪精良,绝非流寇山匪……”
谢珩剑眉紧锁。五十匹上好骏马,二十匹种马,上官清把它们送到了这里?他图什么?
关于大尖山的那些零散记忆一下子纷至沓来。
意图谋反的宁王曾在此自尽。上官瑞临死前质问沈秀莲,给惜云下毒是否跟大尖山旧事有关?
旧事?上官瑞说的到底是什么旧事?
难道沈秀莲她们要给惜云抹去的记忆与大尖山有关?
有人不希望她醒过来?
为什么?怕她想起了什么?
他脑中像是有一处关节就快打通了,按着额头在房中来回踱步。
“将军,可要给张元宝回信?”
谢珩摇了摇头,沉声说:“你去后院把王六儿叫过来。”
上官瑞的贴身小厮王六儿还在将军府住着。这段时日发生的事太多了,惜云又出了事,还没顾上安置他,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王六儿惴惴不安地进了房间,谢珩正在写信。王六儿早就打听到方达把惜云带走了,正在暗自叫苦,将军可能不待见上官府的人,一进门就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谢珩却没发话。等了一会儿,他装好信笺,封上火漆,走到王六儿面前。
“夫人跟我说过,你想去虎翼军从军?去定州如何?”
王六儿愕然抬头,只见谢珩和颜悦色的样子。他壮着胆子问了一句:“将军还愿意让小的去定州从军?”
谢珩点点头,把手中的信封递给他:“我正好有事要交代定州都尉张元宝,你明日便启程吧。这封密信你当面交给他,他会安置你。”
王六儿大喜过望,连连磕头:“多谢将军大恩大德,小的一定肝脑涂地,报答将军。”
谢珩笑了笑:“夫人说你是个机灵人,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你别辜负了她的期望。”
王六儿眨眨眼,听这话的意思,二小姐还是将军夫人吗?他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上官老大人生前最疼二小姐,她如今可还好?”
“不太好,又毒发了。”谢珩看向他,“你说上官老大人临死前一晚跟沈秀莲吵架,还提到了这件事?你记得他还说了些什么?”
“那天我都跟二小姐说了。只是还有句话没敢提。我怕是上官老大人急火攻心的气话,说了让二小姐徒增伤心。”
“他还说什么了?”
王六儿吞了口唾沫:“我听见老大人骂了一句,说上官逸将军是被他们害死的。屋里就没声音了。”
谢珩猛地抬头看向他,坐在椅子上半晌没有说话。
过了半天,他才走过来拍拍王六儿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你把差事办好,在定州跟着张元宝好好干。不用多久,我就带着夫人去定州看你。你可别给我们丢脸,别给上官老大人丢脸!”
王六儿一怔,重重地磕了个响头,把密信揣进怀中,转身出了门。
谢珩脸色一沉,又马不停蹄地给裕家堡写了封信,言明吴太医在裕铃儿的药中查出了禁药醉心曼陀罗。裕铃儿若是不交代来源,恐怕会牵连裕家堡,到时候就连他和永康侯府都难以为他们开脱。
裕堡主是知道当年宫中禁药一案的,就算是他存着什么别的心思,也不敢在这种事上再帮裕铃儿遮掩。
剩下的事只有等张止行了。这是他现在最大的希望,绝不容有失。
正在他煎熬等待南越国那行人时,将军府却来了一个最不受欢迎的人。
“你来干什么?”谢珩站在门口冷眼瞟着高玉书。
“大过年的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你我同病相怜,何不共饮一杯?”
高玉书不卑不亢地站在门口,面如冠玉的脸上挂着晦暗不明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