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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城。

顾念苏一夜没怎么睡,一大清早的又被邻床病友起床的动静给吵醒了。这让顾念苏想到了学生时代住宿的时候,当然,如果是舍友整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还不用等她开口,一定就已经有人吱声了。

但现在,除了噪音制造者之外就只有她了,再者她一夜没睡好,睡觉气挺大的,声音一出来她便吼了句:“吵什么吵啊?你搬家吗?!”

有那么几秒钟声音没了。顾念苏以为她消停了,把被子往上一拉打算蒙着头继续睡。一拉,发现被子拉不动,睁眼一看,才看到自己身上竟然盖着两床被子。

顾念苏惊,她睡眠本就极其浅,再加上昨晚上那样的情况,有人来给她加了套被子她竟然一无所知?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昨天晚上好像是还挺冷的,因为邻床的那妇人住不惯开着暖空调的房间——她觉得开着暖空调怪闷的,还口干舌燥的难受,便在临睡前把空调给关掉了。当时顾念苏硬是一声都没吱,等到半夜时冷得瑟瑟发抖的时候她也没办法,只能强撑着等天亮,或者抱有一丝侥幸地祈祷对方也冷醒,然后起床去重新打开空调。

但事实证明,顾念苏真的想多了。人都说了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来住院,自然是有备而来的。带着大包小包,不知道装了几床褥子。这个时候顾念苏脑子里忽然冒出来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她身上多的这床被子会是这个农村妇女替她盖上的吗?

短暂的安宁过后,换来的是又一波的不平静。那妇人估摸着是在捣鼓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碰撞的声音着实地刺耳。这会儿她像是突然来了脾气似的使劲儿把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放,“嘭”的一声,顾念苏吓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心脏怦怦地跳着,刚要掀起被子发脾气,便感觉身上什么东西被拽了一下,然后压着她的重量便减少了,一看,那妇人一只手抱着床褥子往自己床上一扔,翻了个特别犀利的白眼,阴阳怪气地说了句:“好心当成驴肝肺!”然后便出去了。

剩顾念苏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心里的火没地儿发泄。看了眼电视柜上放着的时钟,还不到八点,再看了下旁边的桌子那一块,大到微波炉和煲汤锅,小到砧板菜刀汤匙,零零散散的全是些厨房用具。顾念苏就纳了闷儿了,医院不是有供餐的吗?难不成那妇人还打算在这病房里整个厨房出来?

那妇人出去没一会儿,便有两个护士进来了,给顾念苏检查了一下,其中一个推来了轮椅,把顾念苏从床上扶起来,两个人再一起废了些力把顾念苏挪到了轮椅说。护士说:“顾小姐,我先推您去洗漱一下。”

以前在家里的时候,顾念苏的饮食起居都是安安在照顾。她什么时候起、什么时候睡,就连一天中的小憩时间安安也掐得极准。一两年的磨合时间,安安已经对她的日常习性了如指掌,什么是她该做的,什么事她不需要帮忙,顾念苏统统不用再多说。但这两个护士是医院安排过来照顾她的,估计也是头一回接触顾念苏这样的病人,照顾起来有些生疏不说,还让顾念苏觉得怪别扭的。

尤其是需要上厕所的时候,甭提顾念苏有多难为情了。这个时候她开始无比地想念安安了,如若不是安安来照顾,她觉着这日子真是过得不如意。

“需要吃点儿什么吗?”

好不容易伺候完顾念苏洗漱完毕,两个护士也累得满头是汗了,偷偷地松了口气。顾念苏看了一眼医院供餐的菜单,淡淡地说了句:“随便吧,不要辣就好。”

护士对视了一眼,回想了一下井漾的交代,“那,我去给您准备点儿粥之类的?”

顾念苏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护士便出去了一个。剩下一个仍旧守在房间里,站在她的身后问:“一会儿您想要做点什么吗?先……如果需要什么来打发时间的话我可以给您准备一下。”差点儿说漏了嘴,护士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探看顾念苏的反应。说来也奇怪,这对夫妻真的是她见过的最难相处的夫妻了。妻子手受了伤在医院住着,做丈夫的明明都到病房门口了都不肯进去亲自瞧瞧她,不说照顾,就连探视也只在门口远远地观望,事无巨细地交代了几个照顾她的医生护士,还不让她知道。而这个做妻子的更有意思了,从头至尾只字未问,好像她就一个人生活似的,没有丈夫也没有朋友。

“我不用什么。”顾念苏说,“你借我一下电话吧。我出来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没带,手机、钱包都没在口袋里,我得叫个人帮我送过来。”

护士没问别的,把自己的手机解了锁递给她。正当这时,那个同房的妇人单手提着一袋不知道什么东西,臭着张脸从外面进来了。一看到顾念苏,脸色就更不好了,绕着她进了房间里面,又开始在电视柜旁捣鼓她的锅碗瓢盆了。顾念苏心生烦闷,对护士说:“可以推我出去一下吗?”

护士想起井漾特别交代过一定不能让她到处乱跑,如果可以的话,最好病房门都不要让她出。虽然护士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人家特别交代过了,她也只好照做,便有些为难地道:“这……这会儿正是忙的时候,外面的人怕是很多,担心出去了会不会不太方便?”

“在走廊上就好。”顾念苏语气有些强硬,“或者走廊上会不方便,随便去个安静的地儿都行,只要不是在这房间里。”

“这……”

“去不去?”

护士没辙,只好推着她出去了。住院部的每一层都有一个洗手房,普通厨房大小,除了没有那些厨房的用具之外,基本设施和厨房大同小异。一般没有什么人会长时间呆里面。护士推着顾念苏去了那里,方便她打电话。

顾念苏打了家里的座机。安安没有手机,而她现在能记住的号码基本也只有家里的。她现在并不奢望井漾会来接她回去或者把她转到单间病房里去——否则他不会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她觉得昨天那事儿他俩的反应都挺过激的,尤其是井漾——在顾念苏心中一向好脾气的井漾昨天竟然要把她关在房间里。因此,他们俩都需要时间冷静一下,而顾念苏刚好也想趁着这个时间努力地平复自己的心情。

电话打过去两次,都处于占线状态。顾念苏心里本就急躁,如此一来更加没了耐心。而更让她无法忍受的是——她那个同房的病友不知为什么又跟了过来,提着砧板和菜刀,看到她之后又是一个很让人费解的神情——看到的人只会认为她有多不待见顾念苏似的,然后把砧板往洗手池里一扔,跟着又出去了。

顾念苏扶着额头,觉着这人怎么着就阴魂不散了?

没一会儿那人又跑回来了,手里提着刚刚提回来的塑料袋,袋子里装着的似乎是排骨,似乎是想下厨。顾念苏一言未发,倒是她身后的护士忍不住提醒道:“女士,您的手不太方便,还是不要……”

那妇人直接打断她:“你管我?”

护士便噤声了。

倒是顾念苏一听她这语气心里就来气了,但也没直接怼回去,只扭头对身后的护士说:“我们走吧,不在这儿当吕洞宾了。”语气带着一股火药味儿。

那妇人一听也上火了,把排骨往台上一扔,几步走过去拦在顾念苏面前,指着她就开始骂:“你这女的干么子缩话那么带刺儿呢?到底是哪个不识好人心啊?你这句话在骂你自己吧?不要欺负我乡里人没文化啊,骂人也不带这个样子的!你要对我有意见看不我你直接讲出来就好了呀,干么子搞得文绉绉的咯?”

护士一看这两人大有要吵起来的架势,赶忙当和事老:“两位先冷静一下,有话好好说。”

“你莫出声!”妇人吼了护士一声,又上前两步盯着顾念苏,大有一副“你不把话给我讲清楚今天就别想走了”的架势,“你将清楚啊,你是不是城里人看不起我乡下来的?昨天下午你刚动完手术麻药药效还没过,我怕吵到你休息声都不敢作,天黑了灯也没开。看你一个人可怜兮兮的想等你醒了再一起叫晚饭来吃的,结果你缩缩你昨天晚上是什么态度?还有今天早上也是,我看你冷得都在发抖了起来给你盖了床新被子,又看到你是刚骨折的新伤要好好养,想给你炖骨头汤喝,结果你还没起来的时候就骂我吵到你了,真是怄死我了!我是没事情找事情给自己找气怄的!”

妇人越说越急,越说越气,本来就不标准的普通话渐渐走了音,最后她急了,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方言,顾念苏硬是一个字儿也没听懂,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倒是身后的护士一脸尴尬的样子,想走又走不了。两个病人看起来都不像是会让步的主儿,她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处理现在这情况。

最开始护士担心顾念苏会回嘴——一般没人能受得了别人语气极冲地对着自己说一大堆指责的话,最过分的还是说的方言,就是那种明明知道对方在骂自己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嘴才不会吃亏的那种,但顾念苏却迟迟没有要回嘴的意思——那妇人话说得又密又急,她想插话也没机会,更重要的是,护士怀疑她压根儿就听不懂方言。

“您少说两句吧。”护士看不下去了,趁着那妇人说累了插了进去,“退一步海阔天空好吧?先都冷静一下,大家都在气头上,说话不好听谁心里也不舒服。”

那妇人争得面红脖子粗的,喘着气儿,许是说得累了,没有立即反驳,只是瞪了那护士一眼,像是责备她多管闲事儿似的。

这个时候,顾念苏终于开口了,声音很平静的,让人听不出她的喜怒,“说完了?”一句再寻常不过的反问,硬是让那妇人不知该如何作答了。她怕是已经在心里想过了各种怼回去的话,唯独这句她硬是噎得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就连顾念苏身后的护士都有些讶异。

“说完了我们就走了。”顾念苏微微偏头示意身后的护士。轮椅绕过了一时间没回过神来的那妇人,走出门口的时候顾念苏回头看了她一眼,思考了一下,留下句:“你要是想继续发泄就继续说,别气坏了。我就不继续听了,累了。”便走了。

*

顾念苏本想要出去散散心——虽说刚刚她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仿佛对方在吵在骂的人不是她,但实际上心里难免怄了气,再加上这几天她的状态本就几度要到崩溃的边缘了。

但出了那扇门之后,顾念苏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个移动的低气压,一言不发,推着她的护士也不敢问什么话,暗自揣摩不出她的心思,便推着她在走廊上溜达了一会儿,再回了房间。

病房里乱糟糟的,全是那女人的东西,没有整理好,横七竖八地堆在边儿上。顾念苏是个极度有强迫症的人,看到后心里特别来火,一时间只觉得房间里都是那女人身上的乡土气息,恶心到作呕。

之前那个去给她准备早餐的护士拿了保温壶回来,里面装了热气腾腾的青菜瘦肉粥,还配了酱菜。当她揭开盖子递到顾念苏手边的时候,不知怎么回事,顾念苏突然脸色一横,手一甩,打翻了整整一壶粥。保温壶飞出去又重重地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流食四处飞溅,地上、床上满到处都是。

但即便如此,仍旧没能让顾念苏的心情平复下来,她的呼吸忽然不受控制地剧烈了起来,深深地呼了几口又吐了几口后,她手紧紧地抓着轮椅扶手,用了力,似乎要尝试站起,但却始终没能如她所愿。最终的结果是——她一口气没有顺上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